傅明淵接到阿姨電話的時候, 剛拍完淋雨的戲。
為了沒有穿幫鏡頭,傅明淵穿的也隻是兩件老舊的布衣, 又反複補拍了三次雨下的鏡頭。
這會兒他的衣服已經半濕, 水從發梢沒入後頸處,衣服貼在身上,後背的線條若隱若現。
幸好衣服比較厚, 其他的也看不到什麼。
縱使如此, 旁邊的幾個工作人員也看的臉紅心跳。
“傅哥身材也太完美了。”
“嗚嗚嗚怎麼能這麼帥啊!”
“傅哥的肩膀靠起來一定特彆舒服!”
“……”
原本在旁邊背台詞的季音扯著自己的小板凳杵到幾個女工作人員麵前,衝著她們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工作人員們立馬被轉移了視線。
季音握了握拳頭, 小哥哥,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
導演一喊過,杜京便給傅明淵遞了杯熱的薑茶,又給他披上毛巾和大衣, 拉著人準備回去洗個熱水澡。
傅明淵的麵色有些發紅,腳下的步子卻依舊穩健,脊背挺得筆直, 微微皺了下眉頭, 捧著薑茶的時候手有些微發抖。
除了身上有點濕, 被晚風一吹帶來的陰涼,倒也還是能忍受。
隻是去了臨時的服裝間換了乾衣服,身上也一直沒能熱起來。
“非得拍那麼近距離的鏡頭, 也不怕把你凍出病來。”回去的路上, 杜京一直吐槽。
傅明淵抬起眼皮看了他兩眼, 微微皺眉, 沒有出聲。
隻是嗓子有些發癢,又喝了幾口薑茶,驅散寒意。
兩人還沒回到住的地方,傅明淵的電話就響了。
是家裡的阿姨打過來的。
阿姨說話的時候帶了點哭腔,語氣又急的不行,表述不太清楚,杜京隻隱隱聽到了“明禮”“受傷”“打架”這些字樣。
傅明淵的眉頭皺緊了,原本凍的有些發紅的臉頰漸漸褪下了紅暈,腳步停了下來。
聽阿姨說完,他出聲安撫了阿姨兩句,又道了聲謝謝,才掛斷電話。
“請個假,得回家。”傅明淵輕咳了一聲,放在腿側的手指撚了撚,眼裡帶了些擔憂,緊抿著雙唇沒有再說話,直接朝著導演那邊走去。
杜京大致能猜到什麼情況。
大概是傅明禮打架了。
這兩人還在鬨彆扭中,傅明禮以前雖然不怎麼聽話,但也不至於會打架。
去聯係司機開車的路上,杜京才看到六點多的時候阿姨給自己發過消息,那時候一直盯著傅明淵拍淋雨的戲份,沒有注意手機消息。
杜京略有些懊惱。
因為傅明淵之前應了導演下部戲的緣故,再加上今天把難度較大的淋雨戲拍了,導演十分爽快便答應了他的假,同時還叮囑傅明淵要注意身體。
這麼冷的天,剛淋了雨,得休息好可不要感冒了。
回去的路上,杜京跟他說起短信的事情。
阿姨說是傅明禮一直沒回來吃晚飯,才出去找的人。
傅明淵靜靜地坐在後排,單手撐著額頭,大拇指按壓在太陽穴上,壓下隱隱的頭疼,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問:“我是不是對明禮太苛刻了?”
杜京正在包裡找板藍根和感冒衝劑,傅明淵說話的時候聲音太啞了,隱隱有了感冒的跡象。
光喝薑茶沒什麼用,熱水澡又沒有洗,還是得吃藥。
聽到他的話,杜京趴到副駕駛的椅背上,歎了口氣:“明禮才14歲,做了錯事也還是可以原諒的,隻是需要一點教訓。”
“如果他真的學壞了,那並不是你的問題,關起門來再教育就行了,小孩子總不會長偏到哪裡去的,你呢也不要老是把明禮當成大人,他畢竟還小。”
杜京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老媽子。
唉,傅家的兩個家長,采用的什麼放養式。
弟弟都快養成兒子了。
傅明淵手指動了動,嗯了一聲,接過杜京遞過來的感冒藥。
傅明禮直接被阿姨扭送去了醫院。
大概是沒料到出校門就被阿姨遇上了,傅明禮一開始還想跑。
他現在一聲狼狽,模樣邋遢的不行,哪裡還像那個平時咋咋呼呼的小少爺。
但是沒能跑過。
一來是他腿不方便,二來是阿姨可是能在超市大促銷的時候搶到一大堆東西的能手,力氣和速度是一樣都不能缺少的。
被抓到了,傅明禮也不好再跑。
更何況,要尊老愛幼,不能在阿姨手底下還掙紮,萬一把人傷到了可咋辦。
這想法一到醫院就消散了。
因為阿姨抓著他肩膀的力氣也太大了!肩膀感覺要斷了。
傅明禮咬著下嘴唇,下意識舔了舔唇邊的血跡。
阿姨直接撲到了急診室醫生那,啪嗒啪嗒掉眼淚,急得不行,求醫生救救她家孩子。
也幸好去的時候急診室沒其他病人,醫生看她火急火燎的,還真以為是什麼大毛病。
結果傅明禮能跑能跳。
走路一瘸一拐是因為腿上青了幾塊,有點疼,小少爺沒受過皮肉苦,一時沒忍住,成了小瘸子。
臉上也隻是破了一點點的皮,稍微滲出了點血絲。
醫生:……
醫生還是儘責地幫人安排了病房,安排好拍片。
傅明禮躺在病房的床上,因為阿姨怕他腿斷了,愣是要醫生給他把腿吊起來,一直到拍的片子出來,確定沒事了,才給放下來。
傅明禮躺在病床上一聲不吭,也不肯說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手緊緊攥著書包的帶子,不肯放開。
他這副樣子,阿姨也不好說什麼。
隻是去給他弄了點吃的,叮囑他晚上早點睡,明天再出院。
傅明淵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
夜路不好走,耽誤了一點時間。
阿姨靠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蓋了件棉襖,睡得很警惕。
聽到有腳步聲,立馬就清醒了過來。
傅明淵衝她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阿姨指了指病房:“吃了點東西睡下了,那先生我就先回去了。”
阿姨打了個哈欠,她得回去弄早飯。
睡椅子上怪不舒服的。
傅明淵應了一聲。
杜京送阿姨回家。
這會兒太晚了,阿姨一個人也不安全。
等人走了,傅明淵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身上帶進來的寒意消散了,才進了病房。
病房裡沒有開燈,空調的溫度打的很高,有點悶熱。
傅明淵踏進去的時候,有一瞬間的眩暈。
可能是坐車時間太長的緣故。
他脫了外套,放輕了腳步。
沒有直接去看傅明禮,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身上還是發涼。
手心卻是滾燙的,覆在額頭上也察覺不出什麼差彆來,隻是有點坐車後的頭暈和頭疼,不太適應屋裡的悶熱。
良久,一直悶在被窩裡的傅明禮動了動,踹了踹被子,才小聲地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哥……是你嗎?”
傅明淵捏著眉心,聽到傅明禮出聲,下意識皺眉。
指責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他嗯了一聲,走到了病床邊上。
傅明禮從床上坐了起來,借著窗外滲進來的月光模模糊糊看清了他哥的身影,一下子眼淚就蹦了出來,嗚咽著伸手抱住了傅明淵的的腰。
“哥,你彆不要我!”
“我去把照片拿回來了,你彆把我送走,我以後會乖乖的,不會再犯錯的,哥,我不想去爸媽那裡。”
“你彆不要我……”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那天傅明淵走之後,他一個人哭了很久。
可是家裡沒有人,傅明淵甚至一句不要哭了都沒有和他說,就那樣走了。
傅明禮覺得太難過了。
比起這些年隻是偶爾打電話回家關心他們的父母,他更在意的人是他哥。
這麼多年來,陪著他成長最多的是傅明淵。
教會他人生道理的是傅明淵。
傅明禮無法想象,他哥如果真的不願意管他了該怎麼辦。
第二天,傅明禮就丟下了麵子,去找那些他送照片的同學要簽名照,送了其他的東西作為補償。
好幾個人都還是不錯的,都願意還給他們。
至於他們背地裡說什麼,傅明禮已經不在乎了。
比較難搞的就是有兩張被人送給了外班的學生,傅明禮和他們溝通了好幾天,他們不願意免費交還,非要傅明禮給錢。
傅明禮本來覺得,這是合理的。
畢竟他送出去的東西,到了彆人手裡就是彆人的。
他十分痛快地給了錢,那兩個人卻出爾反爾,變本加厲。
於是有了今天的打架。
傅明禮從小跟著傅明淵長大,沒少被逼著鍛煉身體,力氣也不小,那兩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照片也被他搶回來了。
傅明淵的身子有些僵直,除了小時候抱過傅明禮,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這個距離的接觸。
尤其是,傅明禮哭得鼻涕眼淚往自己身上蹭。
他有些不太適應地抬起手,許久,才在傅明禮的腦袋上揉了兩下。
傅明禮打了個哭嗝,哭得更響亮了。
傅明淵皺眉,拍了拍他的後背:“不要打擾到彆人休息。”
傅明禮抽噎了兩下,哦了一聲,眼淚直接停了。
傅明淵將人從自己身上扒開,從床頭櫃抽了兩張紙,低著頭給他擦著眼淚。
“因為照片打架?”
傅明禮癟了癟嘴:“不是,因為他們欺人太甚。”
他小聲把那兩人討厭的做法說了。
傅明淵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月光映著他的身影。
傅明禮看不清他哥的神色,隻是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你錯在哪裡?”隔了好一會兒,傅明淵才開口問他。
他說話的聲音比之前啞了許多,連鼻子都有些不太暢通,帶了些許的鼻音。
傅明禮這會兒其實已經累了,一晚上都沒能睡著,沒有聽出他哥聲音裡的異樣,隻是低著頭甕聲甕氣地回答。
“不該擅作主張進你的房間,不該把你的東西私自給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