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市的嘈雜逐漸遠去,缺氧使得鶴歲手腳發軟,沒有辦法再把手機拿住。下一秒,“砰”的一聲,屏幕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連同柏知寒的聲音也一並消匿。
係統語調輕鬆地說:“我們要走了。”
鶴歲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他胡亂擦了一下鼻子,手背上全是血。
“你得好好感謝一下我。”係統幫鶴歲把痛感調到最低,賤兮兮地說:“其實隻有當柏知寒說出‘我喜歡你’或者‘我愛你’的時候才算完成任務,但是那肯定還得等上好幾年。我給你作了一個弊,我們可以提前離開這個世界了。”
鶴歲氣得要命,他寧願再多等上幾年,隻是脾氣還沒有來得及朝係統發出來,意識便被硬生生地抽離。
恍惚間,鶴歲用儘全力想把手腕上的藏青色手串拽下來一起帶走,卻沒想到他的指尖才觸及手串,一顆顆打磨圓潤的菩提根在頃刻間“嘩啦”墜落,四散著滾開,他連一顆也沒能抓住。
鶴歲在意識徹底渙散之前,一下子記起來柏知寒把手串給他的時候,向來漠然的眉眼分明柔和不已。他對自己緩聲道:“我隻想你歲歲平安。”
歲歲一點也不平安。
天色就在此刻沉下,天光變得黯淡。橫斜的光與影彼此對峙,沮喪的黃昏不再擁有火燒雲的熱烈。一簇風悄然拂過枯枝,它已將這座城市僅剩的綠意卷走,隻好寂靜無聲地期盼著初雪將一切掩埋。
再度睜開眼,鶴歲已經不是周從心了。
錦衣著身的侍女才將層層紗幔放下,轉身將緊閉的朱窗半掩。她稍微挽起衣袖,輕手輕腳地將鎏金香爐裡的香料換作了安神的香料。侍女低著頭,繪著瑞雪紅梅的屏風之上映出她極為娉婷的身姿。
不多時,鎏金香爐裡升起青煙,繚繞著彌散開來。
鶴歲躺的是柔軟的雪貂皮,蓋的是絲綢雲錦,更彆提床幔上綴著的珠簾是由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玉石穿成,奢侈至極。
一截雪白的藕臂伸出來,鶴歲看了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隨即氣悶不已地扯住紗幔晃來晃去,珠簾也跟著叮叮咚咚響個不停。鶴歲一想到這個世界沒有柏知寒,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不管係統怎麼哄,鶴歲就是一句話也不肯搭理。
係統自知理虧,老老實實地介紹起了這個世界,“你在這裡的身份是鎮國公的幼子柯晚賢。”
說是幼子,其實也不儘然。
這個世界不像上一個世界,鶴歲在家有周家父母寵著,出門又有沈容秋看著,怎麼胡鬨也有人給他兜著。柯家世代從軍,累累功勳才換得如今的爵位,所以家風極嚴。而鎮國公在柯晚賢之前,還有一名長子,名喚長昀。
柯長昀生來早慧,五歲作詩,一首《詠梅》為人稱道,十歲作得《春風賦》,無人不讚其文采斐然,有驚才絕豔之姿。柯長昀不過束發之年便已名冠京城,正值少年春風得意,卻在一年前跌落山崖。
噩耗傳來之時,鎮國公的夫人已懷有身孕七月有餘。她一時心緒不穩,動了胎氣,拚儘全力才將柯晚賢生下來,而自己卻香消命殞,撒手人寰。
“柯晚賢是鎮國公親自取的名字。即使沒有才氣傍身,懵懂不知世事,那也總比天妒英才要好。”係統幸災樂禍地說:“不管怎麼說,你在這個世界裡也算是將門之後,鎮國公肯定不會由著你嬌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