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1 / 2)

跑回家的北溪靠著沙發坐在地毯上, 隨手扯過來一個軟綿綿的大抱枕, 頹然的把頭擔在上麵。

今天是8月14號,她媽媽的忌日。

一個人在房間裡無所事事, 很容易胡思亂想。所以江星耀邀請她的時候, 北溪還挺開心的。有他陪著,她會覺得很安定。

但是差點親吻絕對是意料之外。

即使心裡知曉江星耀喜歡她,自己也鼓起勇氣嘗試和他相處,但這個進展對於北溪而言還是快了點。

心裡一團亂麻, 北溪一邊想一邊下意識地揪抱枕上的絨毛。最後長出一口氣, 她找出手機發了條微信。

【北溪:他很可能要挑明了,我怎麼辦?】

對方幾乎一秒回複她, 【不要害怕。】

微信頭像是個純黑色底, 上書白色花體字母「S」, 北溪給他的備注是【Dr.蘇】。

【Dr.蘇:將你的想法直接告訴他就好。聽你的描述對方是個不錯的人,他會誠實的給你答案。】

隔了一會,他又了一條:【你能走到今天, 我為你驕傲!】

北溪稍微鎮靜了一些,深呼吸幾下, 打起精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明早要飛上海, 上午落地後彩排, 當晚7點正式開始家族演唱會。結束後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行程安排, 北溪是打算住一晚再回北市。

整理完箱子,北溪看到手機上有新消息就點了進去。

【jxy:和我談談?】

北溪想了一下,回複他:【不要在今天。】

看到這句話, 江星耀皺了下眉頭。轉瞬間忽然回憶起今天對於北溪的意義,他覺得確實不合適。

母親的周年祭不知道她會不會哭,江星耀暗暗地想著。

和他的憂慮相反,北溪沒有哭,甚至奇跡般地沒有做噩夢。

一覺無夢睡到自然醒,鬨鐘都沒來得及響。見有時間,她還悠閒地給自己做了頓早飯。海莉來接她時,正好吃完,拿上東西一行人趕往機場。

一心公司大本營在北市,所以今天很多明星通過北市機場飛上海。

聞訊而來的粉絲早早就把機場堵了個嚴實,怕發生危險,北溪被機場要求走了vip通道。知道很多趕來看她的粉絲要失望而歸,北溪還貼心的發了張自拍到微博安撫大家。

同航班有許多公司同僚,大家進行了一番人情互誇。

北溪掃了一眼沒發現江星耀,他們組合的其他成員也不在,估計是乘其他時間的航班。

落地後,一行人又分彆乘車趕往演唱會場地。

北溪這次要表演5首自己的歌曲,還有一首鋼琴翻唱。她的彩排挺靠前的,沒弄妝發、穿著私服過了一遍台本。

場地是半露天的,為了防曬北溪戴了頂鴨舌帽、穿了長袖襯衫和長褲。

注意到竟然有零星的粉絲在場內,她也不遮掩素顏,大方地打了打招呼,引得幾個小姑娘連連尖叫,大喊:“溪寶,我愛你!”

心情大好的她罕見地抬手做了個大心,作為對她們告白的回應。

結束後返回後台,剛中午十二點多,所以助理帶她去酒店休息。小睡一覺,北溪順便洗個澡,方便下午做造型。

返回場地,車子還沒開到停車場就聽到了17的《暗夜》音樂,想來江星耀正在彩排。

昨天雖然拒絕和他“談談”,但北溪知道這是逃不過這一關的。幸好有家族演唱會,又給她多一天時間緩衝。

後台每個房間都有小電視,和舞台大屏幕是同步的,開場後北溪通過這個觀看節目和進度。

家族演唱會的曲目都是交叉進行了,表演一兩首就要下台換裝換造型。即使大家都是有經驗的老員工,也忙的幾乎人仰馬翻。

索性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整場演唱會沒有任何紕漏,完美結束。

最後例行的全體登台謝幕,北溪下意識地避開了江星耀。因為倆人的關係不同往常,她還是有些顧慮的。

反而是江星耀肆意慣了,在台上也毫不避諱,跑到北溪身邊小聲說:“回酒店樓頂等你。”

在人聲鼎沸、燈光璀璨的舞台上,北溪覺得心臟又開始不聽話了。

卸掉明豔誇張的舞台妝,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重新畫了個淡妝。返回酒店後,打發走助理,北溪往樓頂走去。

推開通往天台的門,樓頂的邊緣鑲嵌了光帶,整個露台有著瑩瑩的光亮。

江星耀插兜站在欄杆邊看街景,聽到聲音回過身來。

猶豫了一下,北溪剩下的那隻腳還是邁了出來、走上了樓頂。

倆人麵對麵地站著,江星耀不再藏著掖著,直接問道:“北溪,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北溪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在我答應前,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少年精致的眉眼帶著勢在必得還有一絲喜悅,“你說。”

北溪:“如果我們交往的話,你要公開嗎?”

江星耀的眉毛一下皺了起來,“暫時沒考慮過。剛交往就公開的話,會不會壓力太大了。”

舔舔嘴唇,北溪接著說:“我想談一輩子的戀愛,”見他滿臉不解,她補充道:“你能保證永遠和我在一起嗎?不分手,一直一直對我好、不離開我,直到死掉的那天。”

江星耀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北溪竟然有這樣的想法。

說實話他並沒有想那麼遠。和粉絲交代、對未來的規劃、甚至是一輩子的諾言,一次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從小養尊處優、肆意妄為,及時行樂幾乎是他的座右銘。

少女難得執拗的看著他,眼神清澈但堅定,江星耀卻有些退卻了。

北溪咽了一下口水,舉起了右手,“如果你答應的話,再牽我的手。”

八月的天忽然起風了,感覺暴雨將至。

沉默在蔓延,注意到他有些閃躲的視線,北溪得到了回答。手心朝上的手掌緩緩地握緊,隻有空氣,什麼也沒攥住。

她懂了,江星耀是喜歡她的,但也隻是喜歡而已。

喜歡可以源於對一個人外形的滿意、對她的好奇,是想要占有、想要掠奪的情感。甚至連地位都不對等,像是想要一個新奇的玩具或者寵物。興頭上百般寵愛,過後可能隨手就會拋棄。

江星耀是天之驕子,二十一歲早已聲名顯赫。一首歌、一段舞,甚至隻是冷冷的站在舞台上,就有無數少女高呼著奉上了滿心的喜愛。

可是北溪不行的,她要的不是短暫的愛戀。如果最後的結局是分離,那她寧願在最初就不要開始。

收斂心神,北溪露出一個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笑容,“晚安。”

轉過身,她難受的皺起了眉,眼睛裡開始漫上來眼淚,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鐵門旁。在手碰到把手的時候,她停頓了兩秒。心中微弱的有個聲音,希望江星耀能夠叫住她。

不過,什麼都沒有。

她閉上了眼,用力拉開鐵門。一切動作都像是加了慢動作,進入樓內,門緩緩地合上了。

天台的風、天台的光亮、天台的少年,統統消失不見了。

北溪在黑暗中歎了口氣,隨後吸下鼻子,摸著冰涼的樓梯欄杆往下走。

無聲無息,聲感燈沒有亮起來。纖細的少女往黑暗中走去,直到完全被籠罩。

返回房間北溪整個人撲到柔軟的大床上,她好累,扯過被子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然後,噩夢又來了。

*

“北溪,你怎麼什麼都做不好。”母親美麗的麵容不帶一絲情緒,連眼神都是冷的。

小小的女孩想哭不敢哭,生怕惹怒對方。

母親厭煩地揮揮手,“算了,趕快去換衣服,我帶你出門。”

北溪簡直像中了頭彩,壓抑著情緒,直到走進自己的小房間才偷偷蹦了兩下。打開小櫃子,在僅有的幾件衣服裡,選了條白色小裙子,動作飛快地換上。

擔心媽媽再把她丟在外麵,北溪檢查了一下小書包裡的地址簿和鑰匙。思考一下,又從枕頭下摸出三個硬幣裝進包裡。以防萬一,她可以自己坐車回家。

“砰!”門忽然被推開了,北溪嚇得一抖。

“把這個穿上!”母親遞給她一雙可愛的白襪子,帶著精致的花邊。

北溪快步上前雙手接過,愛惜的摸了摸。等母親走後她露出一個淺笑,擦了擦腳才把襪子穿上。很好看,正好搭配今天的裙子。

母親帶她吃了冰激淩,給她買了個白色的蝴蝶結小發夾,甚至對她笑了好幾次。

倆人在舞蹈學院的大樹下玩了埋寶藏遊戲,隨後她還和母親拍了照片,這是倆人第一次合照。

北溪覺得八歲生日是她最幸福的日子,連睡著的時候,她帶著嬰兒肥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隻是在同一天晚上,窒息和疼痛喚醒了她,模糊間看到母親狠狠地掐著她的脖子。

北溪又難受又害怕,忍不住哭喊出聲,求生本能促使下手腳奮力地踢打著。隻是母親的手一直沒鬆開,她的眼前直發黑。

就在北溪以為自己一定會死掉的時候,母親鬆開了手。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撫著脖頸頻頻咳嗽,眼淚鼻涕控製不了地流了一臉。緩過來一點,北溪下意識地用被單擦拭自己的臉。

淚眼婆娑間,她看到母親站在床邊看著她,一臉嫌棄和厭惡。

北溪一直不懂,母親為什麼那麼討厭她、恨她。年紀小的時候,她一直都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好。於是努力的做家務、學芭蕾,希望母親能夠喜歡她。

隻是一切都是徒勞,隨著她年紀漸長,母親越來越討厭她。

在她八歲生日的這天,北溪發現,原來母親對她的厭惡已經到了想殺死她的地步。

不過,後來先死的是母親。

幾個月後,因為吃了鄰居給的西瓜,北溪被尿憋醒了。

在家裡,為了母親開心,她不能出聲音。所以她摸著黑往衛生間走,往常熟悉的位置上多了什麼一下把她絆倒了。

小小的身子摔在一灘有些滑膩的略粘稠液體上,額頭直接撞到了地麵,她都忍著沒出聲。等最尖銳的痛感過去,北溪伸手摸了摸額頭,起了個包。

身上的觸覺怪怪的,她低頭小心地嗅了一下,感覺有些腥。

小孩子的第六感非常靈,北溪感覺到不對勁,爬起來墊腳開了燈。

一瞬間亮起來,她的眼睛被光線刺地一眯。

整個眼睛被一片血紅蓋住,不待適應光線她就瞪大了眼睛。

母親靠著衛生間牆壁坐在一灘血泊中,下身隻穿了內衣,大腿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有新有舊,分外可怖,其中最深的一條還緩緩地往外冒血。

北溪愣了一下,立刻找了條布將傷口紮了一下。還闖進了母親的臥室,找到手機報了警。

等她回到衛生間,她注意到傷口上的棉布被浸透了。地上一大片血,甚至有些半凝固了。

雖然年紀小,但她有種預感,母親可能已經死了。

沒等太久就來了好多人,有醫生有警察。瘦小的北溪被一個胖警官抱起來,她看到一群人圍著母親,將她放到擔架上抬了出去。

她確實已經死了,醫生帶母親回醫院是因為她是器官捐獻者。

之後亂糟糟的一片,胖警官把她放在長椅上,說一會兒就回來。隻是他走了很久也沒回來,深夜的醫院人跡罕至。小小的她被嚇哭了,不敢出聲的默默掉眼淚。

*

“啊!”尖叫一聲,北溪猛的驚醒,回到了現實。

她像是脫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呼吸。手攥著胸口的衣服,像往常一樣在心裡默念「江星耀」的名字。

兒時在她被嚇哭的時候,遇到了江星耀。隻是,北溪忽然想起天台上自己什麼都有握到的手,一下清醒了。

沒有了,他沒有再拽住她的手。

難受的坐起身,正好看到酒店客廳桌子上放了個蛋糕,可能是公司送的慶功蛋糕。北溪從卷的很亂的被子裡脫身,疲憊地在客廳的茶幾前坐下。

是草莓蛋糕,看到這個就想起來了江星耀,北溪眨下眼注意到鐘表顯示23:53。

竟然還在8月15號。

她拿起點火器,點亮了蛋糕上的蠟燭。

在跳動的火光中,北溪忽然意識到,她好像一下回到了以前。那種一顆心往下墜,一直往下墜的感覺回來了。

這次江星耀沒有握住,她噩夢後回歸現實的咒語也失效了。

北溪的眼淚洶湧出眼眶,她帶著淚努力抬起嘴角笑了一下。對著燃燒的蠟燭,輕輕呢喃了一句:“十周年快樂。”

8.14母親去世,8.15遇到江星耀。

十年過去了,母親忌日沒哭,但在今天卻哭了。

抬手擦下眼淚,北溪拿起了餐刀。純銀質地,很有手感,刀刃也很鋒利,窄窄的刀麵映著她的一隻眼睛。

如果...如果和母親一樣劃下一道傷口,身體疼,是不是心裡就不難過了。

蠟燭燃儘,燭光一下消失了。

光影的變化喚醒了沉思的北溪,若夢初醒般看了一眼手上的刀。憶起剛才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她如避蛇蠍一般將餐刀扔了出去。

撞擊到電視櫃,餐刀彈了一下,落在了地毯上。

北溪不敢再看它,有些狼狽的逃進了浴室。隨手打開噴頭,她把整個頭塞到了水流下。

情緒崩潰沒注意調節水溫,北溪衝了半宿冷水。

第二天覺得頭昏腦脹,吩咐下去將自己和蘭落落的機票改簽晚一點。海莉則先回北市,幫她處理一些急事。

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北溪為了遮掩還戴了墨鏡。她和蘭落落走的vip通道,上了飛機北溪就裹上毛毯躺了下來。

“北溪也在?”過了一會,有個男生和蘭落落搭話。

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視線,蘭落落發現麵前站著韓離。沒想到這麼巧,竟然和他同一班飛機。

“嗯,北溪這兒呢。”蘭落落指了指她前麵的座位。

韓離往前走兩步,本想打個招呼。但看到北溪整個臉都裹在毛毯裡,估計不願意被人打擾,他識趣的歇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