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苑(1 / 2)

毓敏放下手裡的信紙,麵上神情複雜。

牛痘可以說是成了,卻也可以說是沒成。

成了的意思是,佟圖賴的確發現了這東西的好處,並且很支持將這東西給三阿哥用。

可是除了這個,佟圖賴卻用幾頁的長信叮囑毓敏,此事事關重大,決不能給任何人透露。

皇帝也不行。

佟圖賴的想法很簡單。

天花乃是絕人生死的大症候,如今隻是簡單的試驗了一下,其後還會不會有所變化根本一無所知,這樣的東西,怎好向上稟告,若是有個萬一,豈不是全成了佟家人的錯處。

因此,寧可不做,也不要亂做。

尤其事關龍體的事兒,一個不好,那就是滿門受累。

佟圖賴幾乎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毓敏不要衝動,並且還告訴她,自己這邊的首尾已經處理乾淨了,讓她日後也要小心行事,將這次的事情徹底忘了,隻當無事發生。

毓敏的心情十分複雜。

自己一開始把這東西拿出來,其實是沒有想這麼多的。

唯一想過的,也就是讓玄燁日後的路好走一些。

但是如今看著,她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毓敏心中隱約生出些許愧疚。

其實她早該知道的,佟圖賴是個再謹慎不過的人,在這宮裡生存,也必須步步小心。

可是她對於古代的殘酷性了解還是太少了,不自覺的,就會拿出現代的價值觀來衡量古代人,結果最後就鬨成了這樣。

看起來穿越女也不是萬能的啊,毓敏忍不住苦笑,心裡也隱隱生出許多愧疚,佟圖賴信裡所言的處理乾淨首尾,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會是……

毓敏握緊了手上信紙,心下有些發悶。

呆呆的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頭突然傳來了香萍的聲音:“娘娘,可需要添些茶水?”

毓敏這才回過神來。

想來是自己一個人在屋裡呆的久了,外頭的人也有些擔心。

她醒了醒神,急忙將手裡的信和牛皮紙包迅速收起來。

“進來吧。”她儘力讓自己的語調平緩一些。

話音剛落,香萍便掀了簾子走了進來,她看著麵上有些擔憂,輕聲道:“主子,可是有什麼事?”

毓敏勉強一笑:“無事,就是有些累了。”

香萍心下有些不信,可是看著娘娘的麵色,她還是什麼話都沒敢說,隻老實的點了點頭:“那奴才服侍主子歇息吧。”

毓敏胡亂點了點頭,在香萍的攙扶下更衣躺下了。

香萍服侍著主子歇下,又細細放好了帳子,這才笑著道:“娘娘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喊奴才一聲就是了,奴才就在外頭伺候著。”

毓敏此時已經閉上了眼睛,她淡淡點了點頭,心裡卻在想這次的事情,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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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痘是一定要給玄燁用的,但是什麼時候用,還是得細細琢磨。

如今天氣太熱,這會兒用有些不合適,還是要等到入秋了再說。

前幾日聽順治說,今年秋季,要去南苑,到時候指不定也會帶她一起,南苑疏闊,也比較適合養病。

毓敏既然做了決定,便也定了心思,無論如何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她不管如何都隻能繼續走下去,沒有其他路可以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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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一段時間,毓敏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對宮裡的事情也有些懶懶的,董鄂福晉察覺出來之後,還關心她是不是身子有什麼不適。

毓敏從生理上來講,自然一點問題也沒有,可是她總覺得,自己從裡到外,似乎都在一點一點的枯萎腐朽,人也漸漸失去了精神。

玄燁似乎是察覺到了額娘的不對,這幾日都格外的乖巧,每天完成師傅布置的作業之後,就來殿中陪著毓敏。

乖順的依偎在毓敏身邊,用他的童言童語來關心毓敏。

毓敏看著兒子如此,天長日久的,心裡也有所觸動。

終於在某天,她抱著玄燁無聲的哭了一場。

也不知道哭的是什麼,可是即便是懵懂的玄燁,也察覺出了額娘眉眼裡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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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一日日過去,炎炎夏日,宮裡也顯得格外乾燥悶熱。

五月下旬的時候,宮裡又傳來一個好消息,和皇貴妃同一批入宮的人,有一位納喇格格也被診出來有孕,而且被診出來已經有兩個多月了。

一時間宮裡又不免生出波瀾,大家都看著皇上和太後那邊的動靜。

結果也沒有出大部分人所料,皇帝和太後都反應平平,皇帝更是連去看一回也沒有,隻讓人按照規矩送了賞賜。

如此態度,宮裡的其他人,對這位納喇格格便也少了幾分熱忱,和之前皇貴妃有孕時,賓客盈門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毓敏自來做不出厚此薄彼的事情,不管納喇氏得不得寵,她都和董鄂福晉過去看了一回。

去的時候,石氏正好也過來了,正坐在榻邊和納喇氏說話。

聽到她們兩人來了,納喇氏就要起身給毓敏和董鄂福晉行禮。

毓敏急忙免了她的禮數,笑著道:“你如今懷了身子,哪裡用得著這些虛禮,坐著說話便是了。”

納喇氏這才訥訥坐下。

毓敏也趁著這個機會打量了一下納喇氏和石氏二人,石氏看著一如往常,神色平靜,麵含淺笑,從衣著到妝容,都是一絲不苟,精致的仿佛能入畫。

而納喇氏則是慘白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眼圈有些泛紅,身上隻穿著一件極為素淨的襖子,半靠在引枕上,看著十分柔弱,倒是將她那張極為豔麗的臉,壓得清淡了許多。

毓敏知道她心裡肯定對這次的區彆對待不舒坦,可是有些時候,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有些人就是得人的喜歡,有些人就是不得喜歡,不管誰來了,那都是無可奈何。

幾人坐著說了會兒話,肉眼可見的,石氏對納喇氏十分照顧,話裡話外的語氣也十分親昵,要不是這兩人的外貌沒有半點相似,毓敏都要覺得她們是親姐妹呢。

等從納喇氏的住處出來,董鄂福晉都忍不住感歎:“這人和人的緣法,還真是奇妙啊。”

毓敏聽了一笑:“能遇上一個說得上話的人,也是好事兒。”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往東六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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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納喇氏這兒看著有些淒涼,但是皇貴妃的這一胎,也懷的不輕鬆。

幾乎每天太醫都要去承乾宮診脈,承乾宮那邊的湯藥也沒斷過。

毓敏看著皇貴妃一日日削瘦下來,心裡也覺得心驚,她總覺得,再這麼下去,隻怕要等不到四阿哥出生那天了。

幸好皇貴妃這人是個知道輕重的,在發覺身體虛弱之後,很快就將手裡的宮務完全放了下去,毓敏她們再不必每日都過去回事了,而是自行決斷,有什麼決斷不了的,再去找皇貴妃。

毓敏有些佩服她果決,隻是心裡也有些可惜,若是她不生在這個年代,或許也能有所作為。

皇貴妃這回行事,皇帝再沒有攔著,或許對他來說,隻要後宮權勢不完全掌握在科爾沁蒙古手上,那給誰都是一樣的。

自六宮權利下放之後,皇貴妃的麵色這才一日日好了起來。

毓敏偶爾過去探望她,也覺得她好了許多,有時候還能坐著和她聊會兒天呢。

不過她那肚子卻看著大的有些心驚,毓敏原本有心想要建議她多走走,或許對身體有益,可是想著上回的事兒,到底還是住嘴了,隻是隱隱暗示了幾句,胎兒太大了對母體也不好。

也不知皇貴妃聽沒聽懂,反正她麵上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等到九月底,順治這邊終於下了令,十月幸南苑。

毓敏掐著手指算了算,十月的時候,皇貴妃肚裡的胎都八個月了,有些不宜挪動啊,難道順治這次準備不帶皇貴妃嗎?

最後果然和毓敏想的一樣,順治這天來毓敏宮裡,給她說讓她好好收拾行李,準備一同去南苑,同時還和毓敏感歎:“皇貴妃懷著身子,這回倒是不好和咱們一起去了。”

毓敏有些無語,既然舍不得,那你又何必這會兒去呢,明年去不是一樣嗎?

不過她到底不敢和他說這個,隻能笑著安慰他。

“不去也好,還是皇貴妃的肚子要緊。”

“日後要去,也有的是時間呢,不在這一時半會的。”

順治的性子就是一陣一陣的,毓敏安撫了兩三句,他就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和毓敏說起了旁的。

“這次,朕去了南苑,還準備召見海會寺的高僧憨璞聰,據說他佛法精深,想來能教朕一些道理。”

毓敏心裡咯噔一下,要見和尚?怪不得野史傳聞他出家了呢,原來他這會兒就對佛法感興趣了。

不過麵對這個話題毓敏也不能多說什麼,畢竟在這宮裡,十亭有九亭的人都信佛,比如她,表麵上來講也是個佛教徒。

因此毓敏隻做出一副十分感興趣的姿態,問了他好多關於這位高僧的事情。

這事兒也不涉及朝政,因此順治也樂的給毓敏解答,說了許多他聽聞的事情。

毓敏聽這個人是從山西來的,他所在的海會寺,乃是有名的名刹古寺。

毓敏前世的時候,倒是沒聽說這個寺廟,山西有關於佛教的地方,她隻知道個五台山。

根據她後世看的一些電影,好像順治最後出家的地方就在五台山,毓敏心裡迷迷糊糊的想,不會緣分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吧。

一時間覺得自己的想象有些無厘頭,毓敏急忙壓製了下去,繼續笑著和順治應付。

十月初三,順治領著一大家子,往南苑去了。

皇貴妃原本是要親自來送的,但是順治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了,到底給拒絕了,還在走之前,親自去承乾宮探望了她一回。

倒是把皇貴妃給感動的淚眼婆娑的,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順治這才離開。

而毓敏這天則是忙著約束玄燁。

這小子,知道要去南苑了,就沒個安靜的時候,激動的什麼似得,拿著他今年生日時,順治送給他的那把小弓,滿院子的練習拉弓。

幸好那是把軟弓,也傷不了他的身體,毓敏也就由著他去了。

不過還是拘著他沒往外頭跑,生怕出點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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