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黼一臉天真的看著眼前這個人,扭過頭問安嬪:“額娘這是誰?”
這話一說出來,周圍人臉色都變了。
雖說是養在安嬪跟前,但是的確也是那拉氏的親兒子啊,都養的這麼大了,竟連自己的親媽是誰都不知道,這也太離譜了。
那拉氏聽著這話,眼中閃過厲色,咬牙望著安嬪,似笑非笑道:“這孩子,竟是糊塗了不成,連自己的親額娘都不認識了,李姐姐沒教過他嗎?”
安嬪麵色慘白,勉強笑了笑:“孩子還小,記不住事,讓妹妹見笑了。”
說完她摸了摸萬黼的臉蛋,柔聲道:“這是萬黼的額娘啊,萬黼不認識了嗎?”
萬黼懵懂的看著眼前的女人有些轉不過彎:“萬黼有兩個額娘嗎?”
安嬪聽著這話,心裡酸楚,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她卻不敢編瞎話,隻能勉強應對:“這是萬黼的親額娘。”
萬黼今年雖然還不到四歲,但是在這宮裡,他該懂的還是會懂,聽到這話,他也反應過來了,原來自己的親額娘竟是旁人。
他懵懵懂懂的看著眼前之人,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那拉氏看著兒子用這樣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對於安嬪卻是越發怨恨了,她伸手想摸一摸兒子的腦門,萬黼卻一縮脖子躲回了安嬪懷裡。
那拉貴人的手落在半空,隻覺得恨意都要破胸而出了。
自打她將萬黼交給了安嬪,她就再沒見過這孩子幾麵,有時她親自去永壽宮,安嬪也會找千般借口攔著她不讓她見人。
那時候自己身體不好,沒法和她鬨,現在自己好的差不多了,那這孩子,就決不能留在這毒婦的身邊。
那拉貴人看著安嬪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安嬪有些心虛,不敢正視她,但是心裡卻又忍不住有些甜滋滋的,這孩子也是知道好歹的,不愧自己這麼疼他。
安嬪躲開那拉貴人的眼神,細聲細氣的和萬黼說起了話,雖然說的都是這是萬黼的親額娘,最疼愛萬黼了,萬黼莫要傷她的心,這樣的冠冕堂皇的話,但是這一字一句,對那拉貴人來說,卻仿佛刀紮在心口上一般。
自己的兒子,卻不親近自己,還得自己的仇人來勸著他親近,那拉貴人氣的眼睛都紅了。
一邊的妃嬪們看著這兩人之間的氛圍不對勁,也都不敢多說,都躲得遠遠的,還是宜嬪遠遠看著不對,急忙上來將那拉貴人拉到了一邊。
“姐姐也來了,正好,我這兒有件事要和姐姐說,咱們去裡頭坐。”
那拉貴人雖然深恨安嬪,卻和宜嬪沒仇,到底是跟著走了,但是走之前,還是惡狠狠的瞪了安嬪一眼。
安嬪有些不安的咬了咬唇,有些心虛。
一邊的敬嬪王佳
氏看著那拉貴人被人拉走了,這才湊了上來,她小聲道:“這那拉貴人真是一點尊卑規矩也無,見了姐姐也不請安,說話還夾槍帶棒的,姐姐莫要和她一般見識。”
安嬪勉強一笑,搖了搖頭:“是我沒有教導好阿哥,不怪她恨我。”
敬嬪有些不忿的撇了撇嘴:“自己病成那樣,姐姐儘心儘力替她養孩子已經不錯了,不知感恩的東西。”
安嬪沒有吭氣,眸光一閃,心裡生出一個念頭,她低聲道:“也是我福薄,沒有誕下子嗣,便是坐到了嬪位,也總是沒什麼底氣,那拉氏誕下皇嗣有功,她便是恨我,我也隻好受著,到底要顧念著阿哥的臉麵。”
安嬪說著這話,眼淚便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敬嬪看她這樣,也不由自傷身世,想起了自己,她也沒有孩子,皇帝對她的寵幸也日漸稀少,在這宮裡,她和安嬪的處境幾乎一模一樣,安嬪膝下還養著個孩子呢,就被欺負成這樣,那自己呢?
敬嬪心中生出一絲惶恐,同時也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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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在宜嬪的勸導下,那拉貴人到底沒有在四公主的滿月宴上發作,但是自打這一日之後,她見了安嬪便處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安嬪心虛,不敢和她正麵對抗,麵對那拉氏的冷嘲熱諷也就隻能默默忍受,而這一切,都被一旁的敬嬪看在眼裡。
毓敏隱約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問了問香萍,這才知道,安嬪養著萬黼,竟是養的他連身生母親是誰都不知道。
毓敏心中不免對安嬪生出些許厭惡,雖說在宮裡有交換養孩子的慣例,但是旁人也不會真的不讓孩子不和親媽見麵,這個安嬪倒是打的是什麼主意,竟把事情做的這麼絕。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無用了,毓敏隻能叮囑香萍,給安嬪那兒露個風,日後行事不能再如此了。
消息很快就放了過去,安嬪也意識到了太後對她這個行為的不滿,很快的,她就開始帶著萬黼頻繁往儲秀宮去。
可是她去是去了,但是卻不是真心想要修補萬黼和那拉貴人之間的母子關係,反倒是強逼著萬黼要親近那拉貴人,小孩子都容易叛逆,你越逼著他做什麼,他就越不情願做什麼,因此這麼一兩回下來,萬黼和那拉貴人之間的關係不僅沒好還更差了。
那拉貴人氣了個倒仰,最後終於忍不了了,跑到毓敏這兒來哭訴。
毓敏聽著這些事兒,眉頭緊皺,她是真沒想到,安嬪還能有這麼多騷操作。
而安嬪聽說了那拉貴人告狀,心中也不免生出一絲不安,第二日便來了毓敏跟前請罪,說的那是情真意切。
“嬪妾無能,沒有教導好阿哥,讓阿哥與那拉貴人生疏了,如今嬪妾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處,便一心想要彌補過錯,沒想到一時心急卻又做錯了事,還請娘娘責罰,或者,或者將萬黼還給那拉貴人養吧,嬪妾不敢再養了,若是再犯下什麼大錯,那嬪妾真是萬死難贖了。”
她這一招以退為進倒是用的挺好,萬黼在她跟前養了這麼多年,她又這般上心的照料,母子倆之前的情分,哪裡是隻見過幾麵的那拉貴人能比擬的。
原本萬黼就對與這個親額娘親近有了抵觸,若是現在再還回去,還不知道孩子會怎麼鬨呢。
到時候鬨出了事兒,孩子不還得乖乖回到她身邊養著嗎?
毓敏想著這些話,心中頓時生出些許厭惡來,她閉了閉眼,等再一次睜眼時,眼底已經是一片冷漠。
“既然你不願意養萬黼,那就將萬黼抱到我跟前來吧。”她語氣冰冷的說道。
安嬪一下子愣住了,她沒想到太後竟然會這麼說。
而毓敏也懶得和她應對了,直接吩咐跟前的香萍:“去將阿哥抱過來吧,還有他平日裡
愛用的東西都一體挪過來,既然她們兩人都養不好孩子,索性我這個當人祖母的,替她們養便是了。”
安嬪一聽這話,立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著道:“嬪妾不敢,娘娘息怒,嬪妾剛剛那話不過是氣話,還請娘娘責罰。”
毓敏卻隻是冷笑:“你是氣話,我卻不是氣話,香萍,還不快去!”
香萍急忙應了,匆匆退了下去。
安嬪看著香萍離開,心中越發慌亂,哭著懇求太後恕罪,但是毓敏卻理都不理她,隻端坐在位置上,一語不發。
壽安宮這麼大的動靜,坤寧宮那邊自然也很快聽說了,皇後火速趕了過來,等入了壽安宮正殿,看著屋裡這一幕,皇後的心便止不住往下沉,兩三步走上前給太後行了一禮。
毓敏點了點頭,免了禮數:“皇後坐吧,今兒這場大戲,皇後也該聽聽才好。”
皇後心下有些不安,但是卻也隱約摸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畢竟這幾日那拉貴人和安嬪之間的衝突,她也是看在眼裡了,為了這事兒,她還曾將兩人叫到跟前都說過幾回,可是一點用也沒有,這兩人已經成了死仇,不是一言半語就能解開的。
皇後心下斟酌了一下,小心道:“臣妾聽聞娘娘讓人去收拾了六阿哥的行裝,可是想要將六阿哥接過來住幾日啊?”
毓敏看了底下的安嬪一眼,冷笑一聲:“我好好的孫兒,沒成想最後養母也罷,生母也罷,竟沒有一個能養得好的,如此便也隻能我這個做祖母的親自養了,不然旁人還當偌大一個後宮,竟連個孩子都養不好!”
皇後心下一沉,知道安嬪和那拉貴人這回是真的把太後給惹毛了,這可是少見的很,往常誰不知道太後是個菩薩一樣的人,可是說到底,哪怕是神佛也有金剛怒目的時候,更不必說人了。
皇後壓力有些大,卻也隻能好聲好氣的安撫太後:“娘娘言重了,安嬪和那拉貴人不知體統,娘娘隻管教訓她們便是,六阿哥若是她們二人都養不好,那臣妾來養,怎能勞動您為了這事兒耗費心神呢?”
毓敏看了眼皇後,心裡的火氣稍微消了一點,但是看著安嬪還是怎麼看怎麼來氣。
“行了,你也不必在這兒跪著了,我年紀大了,竟也受不得這樣的氣。”太後冷言冷語,安嬪現在也是被嚇住了,隻敢默默流淚,聽到這話,也隻能安安靜靜的退出去。
等到安嬪出去了,毓敏這才看向皇後:“我說要養萬黼的話,倒也不純粹是氣話,如今宮裡被她們鬨得烏煙瘴氣的,將孩子夾在中間也不太好,若是放在我這兒,不管是那拉氏還是安嬪都不敢放肆,想來天長日久的,事情也就平息下來了。”
皇後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她卻還是不得不勸兩句:“若是娘娘膝下空虛,心疼阿哥,接過來養著自也無不可,索性萬黼如今也已經四歲了,等翻過年去,也該搬到阿哥所開始讀書識字了,隻是臣妾也怕這事兒讓娘娘勞神。”
毓敏搖了搖頭:“養個一時半會的,能耗費多少心神,就和你說的一樣,萬黼眼看都快四歲了,已經到了懂事的年紀,再說往常他與我也算親近,無礙的。”
皇後見太後堅持,也不敢多言,隻能點頭應了。
不過這事兒到底在宮裡鬨出了很大的動靜,這一日玄燁剛上完朝,就聽人說起了這事兒,一時間眉眼間都是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