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侄女(2 / 2)

毓敏第二日一早,先是聽了香萍在內務府查詢的結果。

宮裡這段時間,進出的藥材中,唯一有催產效果的,隻有黃蜀葵花,這東西性涼無毒,卻最是活血,同時也有催產之效,孕婦忌服。

而這個東西在宮裡,其實也沒進多少,而且大部分還都是給宮女太監們做消腫止痛之用的,因此分到各處之後,就更少了。

通過一輪又一輪的對比篩查,最後隻重點篩選出個人,一個是在永壽宮伺候的奴才,他並非是屋裡伺候的,而是在外頭乾粗活的,因此經常磕著碰著,有一次提熱水的時候,被燙傷了胳膊,就拿了些藥材自己回去配藥,其中就有這一味黃蜀葵花,一兩個月斷斷續續也拿了有不少回去,如今這人已經被扣住審問了。

還有兩個,一個是惠妃宮裡的奴才,一個是宜妃宮裡的,惠妃宮裡的和永壽宮這個一樣,都是乾粗活的奴才,而宜妃宮裡這個,則是在屋裡伺候的宮女。

他們自然也都有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說到底,在這宮裡,當宮女太監的,又有哪個會一直不受傷呢,這些瑣碎的藥材,也大部分都是這些人托人找關係拿去了,至於各宮主子,自有太醫院進奉的上好的成藥,大多都是不會多看一眼這些散碎藥材的。

這和毓敏之前想的也差不多,不過現在既然人都篩選出來了,那距離最後的結果也就更近了。

毓敏斟酌了一下道:“既然是這個宮裡出去的人,那最近這個宮裡的人就要著緊一些,盯著些動向,不要叫人鑽了空子。”

香萍點頭應了:“您就放心吧,早就吩咐下去了。”

毓敏點了點頭。

說完了這事兒,外頭的香蘭又進來回稟,簡親王福晉已經到了,正在外頭候著。

毓敏急忙叫人進來,沒一會兒,簾子一掀,就看見一個青年婦人牽著一個兩歲的孩子進來了。

這青年婦人自然就是宜蓁,而這個孩子,自然就是雅爾江阿。

雅爾江阿是宜蓁嫁進簡親王的第年生的,如今也快歲了,他身形像了宜蓁,高挑削瘦,五官輪廓也像佟家人,十分清秀可愛。

毓敏還不等小孩子行禮,就笑著給他招了招手:“快到姑祖母這兒來。”

小雅爾江阿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往常這樣也是習慣了的,就小步走到了毓敏跟前,依偎了過來。

毓敏摟著他好生搓揉了一番,這孩子不比她家裡的那些小子們鬨騰,卻是個十分乖巧懂事的,讓人看著十分心疼。

一邊的宜蓁看著這一幕,也是見怪不怪,隻笑著道:“姑母總是這般寵著他,我倒是怕您把他給慣壞了。”

毓敏隻是笑:“我看你這是杞人憂天,像咱們雅爾江阿這麼乖的孩子,我隻有更心疼的,哪裡會慣壞了呢?”

宜蓁聽了又忍不住笑。

毓敏看著侄女仿佛是瘦了一圈的模樣,也有些心疼,招手讓人坐到了自己跟前,拉著她的手道:“怎麼瘦了這麼多,這段時間家裡頭可是鬨騰得慌?”

宜蓁搖了搖頭:“倒也不是鬨騰,隻是阿克敦那孩子,實在讓人看著揪心。”

毓敏一皺眉,問道:“我倒是忘了問你了,那孩子如今到底怎麼樣了啊?你信裡也沒有仔細說,我昨兒一天都不安心。”

宜蓁一聽這話,立時有些愧疚:“都怪我,不該和您說這些的。”

毓敏搖了搖頭:“我又不是玻璃打的,竟也聽不得這點話了嗎?你直說便是,我在這宮裡見識過的,可比你們外頭熱鬨多了。”

宜蓁一時被毓敏逗得笑出了聲,也就不吊毓敏的胃口了,直接將事情和她一五一十說了。

“是五月份的時候發的病,當天早上還好好的呢,結果晚上就發了熱,我聽了下人稟報,立刻就讓人去請大夫,結果大嫂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了些妖僧的胡言亂語,竟是攔著不讓我請,最後是我強壓著將大夫請了過來。”

“幸好也是來的及時,聽大夫說,若是來的再晚些,隻怕就要不好了,可是即便大夫請的及時,阿克敦這孩子的身子還是太過柔弱了,當年他生產時便是早產,而且當時他生的時候,大伯的身子就有些不好了,兩廂加起來,這孩子就越發孱弱。”

“這一場病下來,卻是將他的身子又掏空了一大半,最後苦熬了這一個多月,如今也是有些熬不住了。”

毓敏聽著這些,終於知道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一時間也有些感慨。

先頭那位簡親王,成婚十來年,一直膝下空虛,當時人們都覺著,估計是這位簡親王的身體有些不成,這才沒能有孩子。

畢竟一個福晉不能生,不能滿屋子的女人都不能生吧。

但是沒成想,就在康熙十八年的時候,他後院裡卻有一個庶福晉有了身孕。

當時人們都覺得,這下子二房兩口子的好日子可算要到頭了,如今簡親王有了親兒子,那還可能將爵位傳給弟弟嗎?

但是這世上之事真是福禍相依,簡親王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自己的生命卻也走到了儘頭,十九年年初,阿克敦落了地,十九年年底,簡親王就病了,如此斷斷續續一年多,去年年底的時候,簡親王病逝。

阿克敦如此年幼,再加上玄燁對簡親王喇布也不甚滿意,因此直接大手一揮,將爵位給了雅布,小小的阿克敦,也在一瞬間,從天之驕子,落到了一個十分尷尬的處境。

索性雅布和宜蓁夫妻倆也不是什麼刻薄人,自然不會對這麼小一個侄子生出什麼芥蒂來,更何況喇布還就這麼一個兒子,兩人就將他當成自己親兒子一樣,依舊金貴的養著。

可惜這孩子的命也不怎麼好,這才過了不到半年,竟也走到了這個地步。

宜蓁說起這事兒就生氣:“按理來說,我是隔了房的嬸子,不該管大嫂房裡的事兒,可是自打大伯去了,大嫂就和魔怔了似得,整天在屋裡求神拜佛,也不出門,便是出了門,也隻是往廟裡去,捐出去的香火錢都能打一座菩薩金身了。”

“也不是說我心疼這個香火錢,隻是我尋思著,你若想拜佛,大可去京裡那些大廟,咱們該燒什麼香就燒什麼香,該拜什麼佛就拜什麼佛,可是大嫂也不知被哪個妖僧給糊弄住了,去的那個廟我聽都沒聽過。”

“據說往常還會拿了符水回來,有此我看見她竟然還把那符水喂給阿克敦喝,我當即就攔住了,可是我能攔住一次,卻攔不住千次萬次,誰知道這麼長時間,她有沒有再乾過這事兒。”

“這回也是一樣,阿克敦都病成那樣了,她不請大夫,也攔著不讓我請,得虧當時我強壓下去了,否則阿克敦這孩子,隻怕當場就……”

說到這兒,宜蓁眼圈也是有些泛紅,啞著嗓子道:“姑母,說句不怕您笑話的話,自打大伯去了之後,我們夫妻倆也是戰戰兢兢,不敢行差踏錯半步,生怕人背後說我們什麼,阿克敦這孩子,我是打心眼裡喜歡,也是真的盼著他能長長久久的,日後長大了娶妻生子,為大伯延續香火,如今他成了這樣,我心裡也不好受。”

毓敏當然能明白宜蓁的想法。

一方麵是感情問題,一方麵也是因為她們如今既然已經繼承了爵位,那也用不著再去為難一個孩子,或許他們才更盼望阿克敦能好好的,如此也能顯示二房的胸懷,給自己博一個好名聲,畢竟養個孩子也不費什麼,偌大一個簡親王府,再養四個也不成問題。

可是偏偏事情就是這麼不湊巧,到底還是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毓敏歎息著拍了拍宜蓁的手,道:“好孩子,彆難受,說到底都是命數,那你如今對這事兒,可有了法子?”

宜蓁抿了抿唇,這才道:“如今也沒有旁的辦法了,隻能先儘力治,若是治不好,日後,日後總得過繼一個過去才成,否則宗室這邊也不好交代。”

毓敏忍不住皺眉,過繼孩子,這個確實是躲不開的話題。

中國古代是宗法製社會,一個人宗法意義上的身份地位,就代表了這個人所有的社會關係,因此哪怕是親爹媽,你一過繼,也隻能喊叔叔嬸嬸,日後父母離世,彆說守孝了,哭喪都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

聽著挺殘酷的,可是這就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哪怕是皇家也變不了。

不過如今宜蓁和雅布膝下就雅爾江阿一個孩子,所以這個問題目前還不必考慮太深,隻是未來,到底得有個打算才成。

“既然你有了準備,那我也就不多說了,日後的事兒,你和雅布商量著做就成,隻是你那個大嫂,如今看著卻是個麻煩的,她拜佛燒香倒是無事,可是若是因此耽擱了孩子生病問診,卻是大問題了。”毓敏柔聲說道。

而宜蓁在毓敏說起這事兒時,眸子裡也閃過一絲冷光,她握住了毓敏的手,輕聲道:“姑母放心吧,這回,不管是我還是我們王爺,都決計不會再容忍她了。”

毓敏見著她是個有剛性的,便也不再多言,隻是點了點頭。

之後兩人又說了些家長裡短,毓敏問了問雅爾江阿的情形,這孩子和阿克敦也不過是一前一後出生的,隻略比阿克敦早幾日,說是哥哥,其實也一樣是個孩子。

隻是因為是簡親王嫡長子,因此他肩上承擔的擔子可不輕,如今才兩周歲多點,家裡就已經開始教著認字了。

毓敏逗著他問了幾句詩,沒成想小孩竟也答得十分流利,毓敏的笑容滿是驚喜:“這孩子確實聰明,等日後讀書了,也可送進宮來,想來皇帝定是極喜歡他的。”

宜蓁笑著點頭,雅爾江阿是宗室子弟,而且還是簡親王的兒子,按照慣例,本就該送入宮中教養。

之後毓敏留宜蓁母子用了頓午膳,又聊了會兒天,這才讓香萍送她們離開。

走的時候毓敏還叮囑宜蓁,若是空了也可入宮來看看她,宜蓁笑著點頭。

等到宜蓁一走,香萍又進來稟報目前審問的進度。

讓人驚訝的是,永壽宮的那個太監,竟然並沒審問出什麼結果來,他的那些黃蜀葵花,的確是全部製了藥,治了燙傷。

反倒是宜妃宮裡的一個宮女,還真審問出一些端倪來。

聽到這個結論,毓敏都一時愣住了,這事兒裡到底牽扯了多少人,怎麼還把宜妃給繞進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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