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身體孱弱,原本隻能靜養,如今驟然得知噩耗,悲痛交加,隻怕身體也……
後麵的話太醫不敢說,可是他看著那些脈案,又何嘗不懂呢?
那時的他捏著脈案,呆立良久,久到衣角眉梢都凝結了露水。
可是窮破宇宙,他卻也想不到可以救額娘的法子。
他是皇帝啊,富有四海天下至尊,可是到頭來,卻連自己最重要的人都留不住。
想到這兒,他終於忍不住以手扶額,淚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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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敏這一覺睡得很沉,模模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到清醒時,外頭已經大亮。
她掙紮著睜開眼睛,想要叫香萍過來,卻發現自己如今竟連發聲都有些為難了。
許久,終於哼唧出一點動靜,香萍立時便湊了上來。
毓敏眯著眼睛看香萍,卻見她雙眼紅腫,眼下一片青黑,仿佛是一晚上都沒睡似得。
“娘娘,可要吃些東西?”
毓敏感覺不到餓,搖了搖頭。
想要說話,還是說不出來,隻能勉力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香萍立時意會,很快就端了一碗水過來,用勺子喂到了毓敏嘴邊。
毓敏抿著喝了幾口,嗓子這才舒服了一些,她清了清嗓子,終於能說出話了。
“皇帝呢?”
香萍低聲回話:“皇上正在前頭用午膳,奴才這就讓人去給皇上報信。”
“不,不必了。”毓敏搖了搖頭:“讓他好好用膳。”
這個時辰了,皇帝沒有上朝,沒有處理政事,依舊在她跟前伺候,毓敏能想來,自己的身體一定很不好。
不過現在她不用這些推測,其實也能感覺得出自己的身體狀況。
隻是說了這兩句話,她便有些喘不過氣來,似是已經虛弱到了極致。
毓敏閉了閉眼,緩了口氣,這才道:“我睡了多久?”
香萍聽到這話,便忍不住啜泣了一聲:“您睡了一天了。”
毓敏又忍不住喘息了兩聲,香萍急忙流著淚給她順氣。
“娘娘彆著急,您如今正是要好好休息呢。”
毓敏卻隻是苦笑一聲:“不必安慰我,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
說完呼吸又急促了幾分。
香萍哭著勸毓敏不要再說話了,但是毓敏卻擺了擺手道:“去讓人給我端碗參湯過來,還有,將我這些年攢的體己簿子拿來。”
香萍一聽這話,哪裡還不懂毓敏的意思,一時間悲從中來,握著毓敏的手不鬆開。
毓敏看著她,卻路出一個虛弱的笑來:“好香萍,你跟著我這麼多年,自來都對我忠心不二,如今我快走了,你也最後再聽我一句話吧。”
香萍的眼淚頓時不要錢似得滾了下來,伏在榻前痛哭不已。
不過她最後到底還是順了毓敏的心思,一邊讓人熬了參湯,一邊讓人將毓敏的體己簿子拿了過來。
毓敏喝完參湯,身上終於有了些力氣,她用枯瘦的手將體己簿子一頁頁翻了過去,看到一個,便說一個名字。
香蘭拿著筆在一邊記,香萍則是一邊抽泣,一邊扶著毓敏的身體,她現在沒有人扶著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她當了這麼多年太後,體己簿子還是很厚的,翻了一半,她便有些翻不動了,她索性也不再費心,合上簿子,遞給了香萍,低聲道:“剩下的,讓皇後看著辦吧。”
香萍流著淚點頭。
正在此時,外頭傳話,皇帝來了,太子和皇後也來了。
毓敏麵上露出一絲笑來,低聲道:“讓他們進來吧,我正好有話和他們說。”
很快的,這一家三口就走了進來,玄燁眼圈紅紅的,太子和皇後也一樣。
毓敏瞧了一眼兒子這,隻覺得這才一晚上不見,他竟瘦了許多。
毓敏朝著兒子招了招手,玄燁急忙湊了上去。
毓敏用自己枯瘦的手,撫過兒子的臉頰,笑著道:“額娘的玄燁,真的是個大人了啊。”
玄燁的眼淚唰就下來了,他拉住了毓敏另一隻手,哭著呢喃:“額娘……”
毓敏卻隻是笑:“玄燁,額娘之後隻怕不能陪著你了。”
玄燁流著淚搖頭,一旁的皇後和太子也哭了,兩人都跪倒在地。
毓敏卻擺了擺手,讓兩人起身,也坐到她跟前來。
她拉著三人的手握在一處,輕聲道:“不必難過,人總有生老病死,我若去了,心裡也隻盼著你們都好好的。”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三人,心中存了許多話想說,關於胤禔,關於太子,關於儲位。
可是到最後,她卻一句都沒說,隻是淡淡露出一個笑來:“你們,可都要好好的啊。”
一時間,屋中痛哭聲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