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著鈴聲,喬衡道:“瞧不上……如何瞧不上?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不需要金銀之物?隻是若是讓我為了一點金帛而一生一世永駐都城,這買賣卻是不劃算了。”
顧忠稍怔,繼青留山道觀裡那個揖禮後,他又向著喬衡作了一禮。
風吹得猛了些,皂幡上的鈴鐺響個不停。
顧忠注意到喬衡的臉色,歉意道:“是我疏忽了,真人勞累半晌,該先去歇息一會兒才是。”
……
喬衡回到廂房,未曾進食飲水,而是直接和衣而睡,眉宇間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有著精致鏤空雕花的木窗忽然被一陣怪風吹開,桌上的宣紙被鎮紙壓著,紙角嘩啦啦地卷起。
一道翠色的妙麗身影出現在屋內,她走到床前。
青年道士仰躺在床榻上,白底青花的瓷枕上散落著一頭烏發,雙目闔起,眼角眉梢不見絲毫鋒銳,一片恬然,反倒像一個世俗家中的富家公子更多些。
若真是如此,那該多好。
小青看了看他的氣色,雖比之前顯得好了些,但也沒好到哪裡去。仔細一想,他在祈雨之前的臉色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她一條腿跪在床沿,向前傾了下身子,一隻手向著他的臉側探去。
然而手還未曾碰到他,就被一隻纖長有力的手握住了手腕。
床榻上本該睡著的人,此時睜開了雙眼,目色清明,毫無倦怠,青衣翠衫的女子身影在他漆黑的雙眼裡倒映得分明。
小青並不為此感到驚訝,反倒有些訝然地看著對方握住她手腕上的手指,說:“你的手真涼。”
她奇怪地道:“人的身體不都是暖的嗎?我以為隻有蛇才這樣。”
喬衡並不回答,他隻是鬆開了握住她手腕的手。
小青的手腕上留下了幾道青痕,這足以看出喬衡當時手下究竟有多用力。
不過,對於她來說,此時的他,才是她所熟悉的。沒有在旁人麵前表現出的那種通達寧靜,反而有一種陰戾,當然,這種感覺稍縱即逝,隨後他表現出來的又是那種慣有的冷靜自持。
“下去。”喬衡開口道。
小青乖乖的將跪在床沿上的那條腿撤了下來,整個人閃到一邊,實在是難得的聽話。
喬衡其實並不愛束冠,他覺得這玩意實屬累贅,便直接拿了根木簪隨手一綰,長發垂於身後。然後他又整了整衣領袍袖,這才好整以暇地開口問:“說吧,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小青隨手扯過一張高腳圓凳,她坐在上麵,問道:“你要走了嗎?”
喬衡:“沒錯。”
小青心中有點失落,“什麼時候走?”
喬衡思索了一下,回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走吧。”
小青:“可現在是晚上。”
“這無所謂。”
“你住在青留山對吧?我跟你一起回去可好?”
喬衡有幾分訝異地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做什麼?而且,我又不打算再回青留山了。”
“那你準備去哪?”小青同情了顧忠一把。
喬衡避而不談。他背過身,換了一件外罩道衣。
小青氣道:“你這個道士!告訴我又如何?”
“……彆吵。”
“我跟著你不行嗎?”
喬衡轉過身,說:“你的機緣不在我身邊。”
他低頭係上腰間錦帶,完畢後,他補充了一句,“你暫且在這裡呆上幾月,你以後不會後悔的。”
以往,穀真道人對她要麼是冷言以對,要麼是嫌棄不耐,要麼是聊勝於無的應付幾句,現在這難得的輕言慢語,即使他的語氣還遠沒有在麵對他的道童時那般柔和,也讓小青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見她終於安靜下來,喬衡收回自己投在她身上的視線。
就在小青手足無措時,喬衡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銀鈴,輕輕搖晃,卻沒有發出任何響聲。
緊接著外麵出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一道童推門而入,“觀主。”
“我們該走了。”喬衡與他一道走出門外,跟隨他下山的幾個道童此時已全部站在門外。
“穀真!”小青在他身後叫道。
可惜沒人為她的喚聲留步。
……
第二天,顧忠派人來請穀真道人,卻發現他的廂房內已是人去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