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他身邊的護衛都麵露詫異。
他們不傻，聽到這裡，當然已經反應過來自家公子口中的“高寄萍”就是快活林的那位高老大。然而真正讓他們驚訝的是，一向以快活林主人自居的她，怎麼連快活林的地契都沒有？
石群下意識想要反駁對方，但是又覺得律香川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騙自己。
高老大按時備下的錢財，以及每一年都來到快活林接收金銀的陌生人……無數曾經被他忽視過去的蛛絲馬跡彙聚成真相，清晰無比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如果快活林的地契根本不歸高老大，那這代表什麼？
這意味著土地的主人，如有一日不願再租給他們，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流水。今日的快活林，不過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那些來收租的陌生人也不過是跑腿的罷了。
他們背後的“主人”究竟是誰？
高老大知道嗎？
石群理智靜地飛快思考著。
想來是還不清楚對方的真實身份，如果已經摸清了對方的跟腳，高老大哪會老老實實交租子，如今在江湖上風生水起的快活林可從不是什麼良善角色。
“那人是誰？”石群狠狠閉了閉眼，穩住情緒。
喬衡像是預料到對方會這樣問，他乾淨利落地回答：“是老伯。”
石群的瞳孔一縮，喉嚨滾動了一下。
老伯？江湖上能有幾個老伯？
有些事情就是一層窗戶紙，一旦捅破了，一切都仿佛是撥雲見日。像是快活林這等好地段，大概也唯有老伯這樣的人物才會不在意的隨手租出去。
石群心道不妙，他聽見對方說：“你但凡傷了在場的任何一人，高小姐都無法對老伯作出交代。”
石群甚至覺得，對方自始至終都像貓戲老鼠般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也一下子明白了，對方到底為何自始至終都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又是從什麼地方知道了如此多的內幕。隻因為老伯就是快活林腳下那片土地的真正主人！
在場諸人除去自己，皆是老伯下屬。就像對方語意未儘的那樣，如果他真動手了……
石群的心忽地停了一拍。
“今日是我孟浪了，未曾核實好目標就冒昧前來，害公子遭受無妄之災，改日定道門致歉。”石群能屈能伸，他不願禍及快活林，主動放低身段，不見半分勉強。
他眉眼垂下，一身鋒芒斂起，隻剩下詩人般的愁鬱。
“道歉就不必了，你知道是誰要買我的命嗎？”
“高老大讓我殺誰我就殺誰，我從不追問背後的內情。”
石群不是故意不說，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一日他受到了高老大給他的一個紙條，上麵寫著[杭州，律香川，三個月]一行字，意為三個月內在杭州殺死律香川。
但是對方會信嗎？石群做好了被刁難侮辱一番的準備。
喬衡說：“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你直接走吧。”
石群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喬衡心說，他本來也不會做什麼。
毫不留情地報複回去？然而原著主角孟星魂與石群情同兄弟，他們同為高寄萍收養的孤兒，喬衡相信自己要是這麼做了，對方立即就能為了給兄弟複仇與他對上，從此走上主角推翻反派的必經之路。
還是說他要借此機會與高寄萍聯手，互惠互利，這就更巧了，這不正是原著劇情裡兩人勾結在一起的開端嗎？再次回歸劇情正軌。
快活林的地契歸屬權一事，歸根到底還是高寄萍與老伯之間該解決的問題，他摻和進去又有什麼好處？他甚至都不知道能在這個世界上呆幾年。
他索性把地契的事情挑明，讓兩人自己解決去，彆再攀扯上他了。
石群向喬衡一拱手，就在他準備抽/身離去時，他皺著眉頭說：“我突然想起來高老大在交給我任務時，特地跟我說了些話。’
“‘石群你記住，你能依靠的隻有我。朋友？江湖人哪有什麼朋友。你交付出的信任，每一次大膽的嘗試，最終都會變作紮向你自身的刺，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他的聲音與他記憶中的女子聲音重合在了一起。
石群說完，也沒有多看對方的反應。
幾名護衛仿佛感到一陣風自身旁拂過，下一瞬一抹白影自窗戶消失不見。
但是石群在臨走前，還是瞥到了一瞬喬衡的神色。
對方麵色依舊溫文爾雅，眼裡卻滿是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