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幫我嗎？”
“……”顧斂表情有些微妙, 彎下的腰也因為蟲子不假思索的話而僵直了瞬。
略帶審度的視線從軍裝敞開的兩排緋扣挪到蟲子的臉上，蟲子正仰望著他。眼神逐漸迷離，耳廓的紅暈彌漫到了脖頸, 冰藍的眸中好似含水，渴望跟著水色蕩漾。
發情期？
腦中閃過這幾個字, 冷感的目光順著休緊張吞咽的喉結下滑。分明沒有實感, 但目光所及之處卻讓休的肌膚難忍的顫栗起來。
“雄主？”看著顧斂的眼神，休開始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什麼難以啟齒的話。瞳孔忽然一陣緊縮, 連帶著顧斂的身形都忽遠忽近。他麵紅耳赤道, “不用……”
“想讓我怎麼幫你？”
顧斂打斷了他的話。揶揄在眼中一閃而過, 腰下彎的弧度變大。極近的距離, 氣息交錯。深邃的黑眸俯視著休，好似旋渦叫蟲在深深淺淺的瞳紋中迷離。
“不、不用了, 雄主。”休鎮靜住神色道。
他是怎麼鬼使神差地說出那樣的話來的？羞恥感衝破頭頂。雄主隻要一靠近，他就手腳忍不住的發軟更彆提讓雄主幫忙……
“我自己來就行。”休補充。
看著鎮靜拒絕的蟲子, 顧斂瞥了眼老實又熱情纏在自己腰身上的精神觸角。淡淡問, “不用？”
看著顧斂那張冷感俊美的臉, 休可疑地停頓了下, “如果您願意……”
他忐忑著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嗚咽給打斷了。
“崽崽醒了？”休怔怔道。
被吵醒的蟲崽立即嗚嗚咽咽起來，旖旎的氣氛瞬間全無。看著迷茫又難掩失落的蟲子, 顧斂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他直起腰身，走向開始嗷叫喊“雄父”的蟲崽子。隻剩下跪在地上的休, 心臟還在錯亂得狂跳著。
休望著顧斂利落脫身的背影, 難以言喻的失落和空虛感席卷而來。
“雄主，我來吧。”他跟上去，將蟲崽抱起。邊哄著淚眼朦朧的崽邊忍不住地想他的崽崽可真會挑時間。
被哄好的小蟲崽, 又開始將手指往嘴裡送。休眼疾手快地抓住蟲崽的小手，蟲崽懵懂地盯著他，他卻盯著顧斂。
從亂七八糟的想法中蹦出個念頭：看來，還是得想辦法將雌乳弄出來。
“上將，就讓我們加入後勤隊伍吧。”
第二天，出發前的臨時集會中，奧丁帶著流民們向上將情願。流民們想跟著圍剿亞伯隊伍的軍隊一起出發，為軍隊奉獻一份力量。
“我們可以當醫療兵！”艾爾激動道，“這些蟲都是我挑選出來的，絕對不會給軍隊拖後腿！”
“就算死我們也不怕！亞蟲殺了我們的親蟲，又抓我們的同胞去做殘酷的蟲體實驗。如果不讓我們做什麼，我們哪有臉再躲在加特星苟活下去？”
“大人，就讓我們出一份力吧！”流民們附和道。
後勤隊伍的確不足，看著流民們一個個希冀的眼神。上將沉吟了半響，最終決定，“去可以，但你們要知道上戰場就得做好赴死的準備。”
“死也要拖著幾隻變異蟲去死！”流民們喜出望外。
奧丁眼眶滾燙，他緊拽著衣領的手微微顫抖。伊奧、克魯斯、科特……他終於有機會為他們報仇了。悲慟和激動交雜，奧丁的肩被蟲拍了下。
是休。
“奧丁，我很擔心你。”休按住奧丁的肩旁，目光溫和又不乏嚴厲，“上了戰場，就得時刻記住自己的軍雌身份。不要因為仇恨，而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知道嗎？”
奧丁點頭，感激地看向休，“我知道，中將。”
休目送著他走向後勤隊伍，上將走到了休的身邊。
“奧丁也變了不少。”他感歎道，又看向休，“我會駐守營地，一旦有什麼情況及時彙報過來。”
軍雌們在整隊，上將的視線落在隊伍中為首的軍雌身上。忽然又沉聲道，“休，多注意一下。”
休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紅褐發的軍雌正矗立在隊伍麵前。齊肩的短發利落決然，一雙茶色的眸子被疏離掩飾著。
“我會的。”休出聲。
上將盯了幾秒自己忠實的下屬，壓了聲音，“還有，顧斂。”
“上將。”眉頭擰緊，休看著上將。他明白上將的顧慮，儘管這一次針對的並不是顧斂，但事關蟲族和亞蟲族，走錯一步都會將整個軍部和帝國拖入絕境。
“我知道你相信他。”上將注視著休，笑道，“但是休，整個營地我唯一相信的就隻有你。”
“你的雄主遠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他的目光落在正在和米歇爾說著什麼的顧斂身上，“你看，就連米歇爾那樣蟲都甘願淪為他的犬馬。”
顧斂看似在支援著他們的軍隊，但實則卻是在砍斷軍部的右臂。
望著親密交談中的米歇爾和顧斂，休沉下了心。米歇爾原本並不在此次部署的計劃中的，是顧斂臨時向上將要求，讓米歇爾劃進他的隊伍。
“軍隊要出發了。”維亞在清點著蟲數，上將收回視線，“休，去吧。”
休點了頭，走向顧斂。
“諾林那隻老狐狸又在休說些什麼。”米歇爾環抱雙臂調侃道，看完過來的休，“來了，你的雌奴。”
“雌君。”顧斂冷冷道。
米歇爾驚愕了瞬，“你把休升為了雌君？”
他微眯起眼，打量著過來的休。儘管兩蟲的恩怨誰都沒有再提，但向來崇拜強者的米歇爾，對於過於正直善良的休成為顧斂那樣的雄蟲的雌君實在是沒有太多認同感。
“我以為您的雌君的位置是為我保留的？”米歇爾勾起唇，看著顧斂調侃，“顧斂閣下，您打算將一直仰慕您的我怎麼辦呢？”
休靠近顧斂，就聽到米歇爾的這一句。
挑釁意味極強，從還在軍部起，米歇爾就喜歡和他明爭暗鬥。不僅僅是當初兩蟲身後的勢力針鋒相對，更因為米歇爾一直覺得像他這樣仁慈的性格不配當將領。
休微微皺了眉，但沒有理會米歇爾的挑釁。
“雄主，要出發了。”他轉頭對著顧斂道。
顧斂點頭，米歇爾緊跟其後地隨在顧斂身後走向隊伍。
像隻跟屁蟲一樣，休望著米歇爾的背影忍不住想，米歇爾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跟隨著雄主？難道還是因為喜歡？
“跟上來。”走在前麵的顧斂忽然回頭，看向跟在後頭的休。
米歇爾笑著努嘴，“你還真是在乎休啊？”
顧斂睥睨著他，冷冷道，“知道就滾到後邊去。”
“無情。”最終米歇爾退回到了自己隊伍中。
軍隊整合完畢，由維亞帶隊跟著指路的亞蟲族小隊去圍剿“亞伯部隊”的老巢並摧毀實驗基地。亞蟲族自和顧巍從荒星逃到加特星後，就在一直藏身在這個星球。對於加特星的地形和能夠容身的地方，小隊十分清楚。
“我的群落棲身於北邊的基地，就是休中將曾經待過的那個。”萊茵邊帶隊，邊解釋道，“而亞伯帶領的群落沒有固定的棲息地，東躲西藏。最近幾天，我們才發現他們最新一個藏身的地方。”
“說了這麼多，這個‘亞伯’究竟是什麼蟲？”米歇爾頭疼地問道。
萊茵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亞伯原先是我們的亞蟲族的一位長老級彆的大人。他和首領情同手足，一同為亞蟲族的發展鞠躬儘瘁著。但自從你們蟲族卑劣的蟲皇，將我們騙到荒星上，趕儘殺絕！”
萊茵說到這兒，表情憤恨起來。
“你們有什麼證據？”聽著亞蟲詆毀蟲皇，有軍雌忍不住反駁，“這些都是你們亞蟲單方麵的說辭，任憑你們怎麼抹黑蟲皇和蟲族都無證可對。”
“嗬，肮臟的蟲子卑劣起來又怎麼會留下證據？要不是變異蟲入侵了你們帝國，你們蟲皇連將領都想直接殺死封口，不然會讓你們這些愚蠢的蟲子知道這些事嗎？”萊茵嘲諷道。
米歇爾的表情扭曲起來，一旁的維亞則冷淡著臉默不作聲。
“信口雌黃！”軍雌不相信，吵著吵著激動起來，“誰有你們亞蟲族……”
“住口！”休皺著眉頭，嗬斥了聲，“還有沒有紀律！”
“誰的隊裡的軍雌，這麼沒紀律？”維亞這才出聲，但明顯地，休感覺到他有意放任軍雌和亞蟲爭吵。
“我的隊。”顧斂淡淡接過話。
休眉心一跳，又看見顧斂很是隨意地瞥了眼那名軍雌道，“叫你閉嘴，聽到了嗎？”
“是，長官。”軍雌隱忍著，收斂起鋒芒。
沒有一隻蟲站出來調和，整個隊伍都是一股極其擰巴低壓的氣氛。休感到頭疼，對著萊茵道，“萊茵閣下，我們的士兵對亞蟲族有所冒犯很抱歉。”
休的態度真誠溫和，但隨即又淩厲起來，“但我也希望您不要將攻擊範圍牽扯到無辜的蟲身上。”
萊茵沒有再說話，有關“亞伯”隊伍的話題也沒有蟲再去提。
隊伍沉默著往目標地進軍，然而異變突生。
“前方發現亞蟲！”
“有變異蟲潮！”
“……”
嘶吼聲傳來，幾隻偵察兵奮力扇動著骨翼從高聳的荒嶺上滑翔而下，可沒等他們逃脫無數條猙獰的精神觸角就如毒蛇般纏了上來。瞬息之間，骨翼被扯斷，皮肉被撕裂。慘叫聲，隨著沉重倒地聲而湮滅。
血腥味彌漫到隊伍中。
“是變異蟲蟲潮！”
軍雌看著烏泱泱衝過來的變異蟲，嘶吼。
隻見密密麻麻的變異蟲，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從四麵八方冒出來，幾乎要將整支隊伍給包圍。如此規模、整齊的變異蟲隊伍完全不像是偶然遇到，而更像是故意安排。
“大型變異蟲蟲潮。”顧斂鋒利的眉眼掃過為首的紅褐發軍雌。
“不是高級變異蟲就算是幸運了。”維亞扯了下唇角，茶色的眸子劃過一絲冷然。看著恐怖襲來的變異蟲，聲音高昂，“護住後勤和中心，以中心散射作戰！”
麵對如此恐怖的場景，儘管是訓練有素的軍雌們也驚慌不已。他們沒有預料到，竟然會遇到如此大型的蟲潮。用烏雲壓境來形容這些從四麵八方湧來的變異蟲都不容為過。
這怎麼可能有勝算？
打在前陣的軍雌們慘叫聲連綿，腦漿四溢，內臟掏空。還有變異蟲，一邊用猙獰的觸角穿透軍雌的大腦，一邊拽出軍雌屍體中的腸肉掏出來啃食。
原始的恐懼占據了軍雌們的大腦，士氣越來越低落。
休展開骨翼，靈活地躲避的變異蟲的攻擊。手中的刃已經沾滿了血，可回頭看著身後傷害亦或是後撤的軍雌卻狠狠皺了眉。儘管變異蟲在一隻隻倒下，但更多湧來的變異蟲幾乎要擊潰這些軍雌的心理防線。
這樣不行。
“米歇爾！”休忽然吼了聲。
將視線落在旁側殺著變異蟲的米歇爾身上，幾乎是用吼，吼道，“我們來比一比誰殺得變異蟲多！”
米歇爾微眯起眼，陰沉血腥的目光緊緊鎖定住前方的變異蟲。想也沒想，跟著吼道，“來！”
沾了血的刃猶如收割的鐮刀。
變異蟲一隻隻從休和米歇爾的身邊轟然倒地。亞蟲族的雄蟲也加入到了戰鬥，強大的精神觸角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地將變異蟲直直穿透。
“四十八隻。”刃狠狠劃過變異蟲的脖頸，沾上鮮血的眉眼變得張揚綺麗。休吼道，“米歇爾，不要輸給我才好！”
“四十六！”米歇爾不服輸地回吼，“等著瞧！”
他們仿佛把戰鬥和殺戮當成一場遊戲，周圍的軍雌們被這兩位將領給震住了。但隨著休和米歇爾報的數目越來越大，亞蟲們衝得越來越前，軍雌們心中的恐懼逐漸消退，戰意也重新燃起。
“變異蟲蟲潮參差不齊，越衝在前頭的等級越低。拿起你們的刃，衝上去！”休用餘光瞥著周圍的軍雌，眼神淩厲。被感染的軍雌士氣高漲，奮力地跟著休和米歇爾殺了上去。
群戰玩得永遠是心理戰術。
顧斂收回落在休身上的視線，將擋在身前的惡心變異蟲殺死。一批等級低衝在前頭的變異蟲已經被隊伍清除，掃出一大片範圍。但這一大片範圍僅僅是對他們而言，顧斂放眼望去，更多烏泱泱的變異蟲在後頭湧動。
如果按照等級前後的迅速排，那後頭一批必然是高級變異蟲！
突圍困難。
顧斂神色冰冷，望著矗立在荒嶺上被變異蟲環繞卻毫發無損的蟲群。幾乎可能肯定，那就是顧巍所說的“亞伯隊伍”。精神觸角直接將變異蟲的脖頸擰斷，顧斂救下一隻軍雌。迅速吩咐道，“帶幾隻蟲去通知諾林，讓顧巍帶支援過來！”
能量懸殊太大，軍雌對上高級的變異蟲潮幾乎是死境。隻有集結起來的亞蟲族，才能抵擋得住。
“是，長官！”軍雌起飛，準備集結通訊軍雌。
就可在顧斂轉頭的瞬間，這名軍雌就被變異蟲殺死！精神觸角從他的體內抽離，被穿透的軍雌狠狠摔在顧斂的腳邊。顧斂回頭，瞬間對上了維亞的視線。
“很抱歉，沒來得及阻止。”維亞冷淡道，轉身繼續絞殺著那隻穿透通訊軍雌的變異蟲。
顧斂微眯起眼，眼中晦暗無比。
隨著低級的變異蟲迅速倒下，等級更高的變異蟲補上。軍雌們的戰鬥越來越吃力，傷亡遠比想象中要多。後勤的流民們甚至都拿起了刃，投入戰鬥。
休眉頭緊鎖。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必須得讓支援迅速過來！他挪了腳，剛側頭就瞧見顧斂殺出一條血路朝他和米歇爾這邊走來。
“雄主！”
顧斂朝休點頭，目光鎖定米歇爾。當即下達命令，“米歇爾帶上軍雌，回營地報信！”
汗水和血水齊流。米歇爾將躲過一隻變異蟲的攻擊大吼，“這種事還用得著我？”
顧斂神色沉沉，“打開你的骨翼，好好看看局勢。”
被訓的米歇爾飛到半空中，放眼一望，頓時臟話都罵出來了。
“這是想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啊！”如此恐怖的包圍，普通軍雌根本很難突圍出去。米歇爾當即在半空中大喊，“四隊，來兩隻軍雌跟著我回營地！”
他的聲音響徹上空。
作戰中維亞抬眸，隨即茶色的眼中閃過殺意。
他展開骨翼，手中的刃不斷揮向變異蟲，但沒有一道是正中命脈的。他越飛便越往米歇爾的方向靠，就在變異蟲被他愚弄得惱怒地朝米歇爾的方向奮力一擊時。
“噗”的聲，一根精神觸角擦過維亞的側臉，直直穿進變異蟲的腦袋，又猛地從變異蟲的腦子裡狠狠抽出。惡心的血和腦漿濺到了維亞的臉上，被精神觸角擦破的臉更是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