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港交接的前夕, 營地內一片祥和。等待帝國支援的軍雌們，為明日的開航準備而早早入睡。
然而營地的一角，顧斂正聚集著顧巍、米歇爾以及休謀劃明日的防禦作戰。
“……明天就按照上邊的計劃進行部署。一旦諾林和軍部交接出現問題, 就迅速把局麵掌控下來。尤其是米歇爾。”顧斂淩厲的視線掃向米歇爾，“其他兩隊會為你們打掩護, 正麵攻破航港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了解！”
蠢蠢欲動的尾音上揚，遮不住的光芒綻放在米歇爾的眼中。比起上將對軍部持有的信任和接受的態度, 他更加願意追隨眼前這隻雄蟲的質疑與冷漠。
顧斂點頭。
視線從米歇爾滑至休的臉上, 沉沉出聲。
“你們要知道，一旦作出了選擇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儘管聽起來像是對米歇爾和休兩蟲說的, 但顧斂的視線始終落在休的臉上。對帝國、軍部的仇恨早就在米歇爾心中生根發芽, 這樣一隻心中仇恨和欲望充斥的蟲子，顧斂並不擔心他會反水。
同樣地, 他也並不認為休那麼做。
隻是這一次，他想將最後的選擇權交到休的手上。
顧斂直直望著休, “選擇站在我的身邊, 就意味著背叛蟲族。”
雄蟲的聲音不大, 卻清晰有力地穿透進休的耳中。望著對方深沉淩厲的黑眸，休的心沉了下來。
在蟲族和雄主之間, 他要作何選擇？
休質問自己，現在的蟲族有什麼值得他忠誠和留戀的地方？
是腐敗的皇室、肮臟的政/治、還是被瘋狂剝削視為下、賤玩物的地位……？
——你隻要相信我就好。
溫情的嗓音回響在休耳邊。
休對視著顧斂, 過往的無數的畫麵浮現在腦海中。
是眼前這隻看似無情的雄蟲從帝國潮濕肮臟的監獄把他拉起。
也是這隻冷漠的雄蟲一次次擁抱並安撫著他瀕死的軀體和重傷的海域。
或許雄主並不知道，他像是昏暗監獄中那道從狹小窗口傾漏下來的光，重建了他的一切。
冰藍的眸子逐漸堅定，休深深地望著顧斂，像是要將顧斂的身影永遠地刻進眼中。
“雄主，我相信您。”
隨著蟲子的話落下, 顧斂的唇角浮現出笑意。
不得不說，此刻休真的取悅到了他。
蟲子給予的全身心的信任，讓他們之間的情感羈絆更加緊密連接起來。
“好。”顧斂點了頭。
這是個推翻現有蟲族、重新構建秩序的機會。
隔著休，他與顧巍對視了眼，一切都顯得不言而喻。
計劃部署完畢，顧巍和米歇爾回到自己的營地。
“雄主，我們也回去吧。”休喊了聲。
“在回去之前，先去一個地方。”顧斂出聲，捉摸不透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營地中。
關押營帳。
值班的軍雌打了個哈欠，還有半個小時他就能下崗休息了。揉了揉眼睛，軍雌勉強打起精神。
模模糊糊中，兩隻蟲子的身影闖進眼簾。
“顧斂閣下！”
“休中將！”
軍雌猛地挺直身板，行了個軍禮。
休不留痕跡看了顧斂一眼，轉頭對著軍雌微笑，“不用太緊張，我們隻是路過順便看看犯蟲。”
軍雌：“您放心，那隻亞蟲被好好地關押在營帳裡。”
“另外一隻呢？”
顧斂出聲，掃向軍雌，“把另外一隻亞蟲押送過來，我們要對他們進行短暫的審訊。”
軍雌愣了一下，在此之前他並沒有接到任何上級的通知。
反射性地，他看向了休。
休點頭，“臨時通知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得到休的肯定，軍雌不再有疑走向關押維亞的營帳。
五分鐘後，維亞和奧斯汀被關進同一間營帳。
休將看守軍雌遣散，以防萬一又對著顧斂道，“您進去吧，這裡我來看守。”
顧斂走進營帳。
“維亞，是不是你……”嘶啞破碎的聲音隱隱約約，但隨著軍靴落地的動靜又戛然而止。
“看來你們的狀況還不錯，還有心情敘舊。”顧斂打量著眼前的兩隻亞蟲，一隻衣衫破舊、狼狽不堪，另一隻卻軍裝整潔，幾乎沒有外傷。
“顧斂！”
“你這隻……該……千刀萬剮的叛徒！”在看到顧斂的瞬間，奧斯汀便滿眼恨意，渾身關節都在恨恨作響。
晚間的營帳燈火綽約，掃落的陰影將綠眼雄蟲的臉照得如同惡鬼，猙獰無比。反觀紅褐發的雌蟲，一聲不吭，滿臉充斥著冷漠和麻木。
顧斂的視線從維亞的臉上挪開。
能親手將自己的雌紋給劃破的蟲，心理防線又比常蟲要高很多。至少，比起他身旁這隻要高。
“不知道沃克·波斯頓有沒有將你的慘狀帶給詹姆斯呢？”
玻璃珠般的黑眸中反射出冰冷的光，顧斂走到奧斯汀的麵前。用軍靴抬起被迫伏跪著的雄蟲的臉，從神態到語氣都透露出輕蔑和憐憫。
“應該沒有吧。”顧斂道，“不然，你們慈悲的亞伯大人又怎麼會哄騙蟲皇封鎖加特星，一舉把加特星上所有的物種都消滅呢？”
奧斯汀一怔。
“毫不顧及同類，隻想達成自己的目標。”顧斂用軍靴搖了搖奧斯汀的下巴，“真像條狗。”
“亞伯養的好狗。”
“有用的時候可以用來看門，沒用的時候可以當做口糧。”
“你……閉嘴！”
奧斯汀既震驚又憤恨，連日來的折磨已經將他的理智磨滅。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嘶吼道，“亞伯大人不可能這麼做！”
亞伯大人說過，會給予他們一個美好的未來。
他說過不會像顧巍那樣將他們拋在荒星任由蟲族砍殺，他說過絕對不會拋棄任何一隻亞蟲。
“加特星上那麼多亞蟲，他居然舍得都拉給我們當陪葬，真是隻大方的亞蟲。”顧斂笑了下，看著情緒崩潰的奧斯汀繼續道，“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沃克·波斯頓為什麼不救你們呢？他是不是來確定你們是否還有價值？”
“但顯然你們——”
顧斂殘忍地說出那四個字，“毫無價值。”
“閉嘴！”奧斯汀狂吼，因為暴怒卻又無法掙脫控製精神觸角互相糾鬥殘殺。
“我不信……我不信！”
他已經陷入狂躁狀態，隻差再一點點言語撥撩心理防線就會徹底崩塌。
然而，一聲低微的嘲笑卻響了起來。
一直沒有吭聲的維亞，笑了聲。茶色眸子赤紅卻冰冷，他喉嚨滾動，嘲諷道，“你想挑撥離間？”
顧斂神色未變。
唇角噙著點笑，“還需要我挑撥離間嗎？”
“維亞你一直是隻聰明的軍雌，從我們得知詹姆斯·阿曼克就是亞伯起。如果你再配合些，你會活得更輕鬆點。”
顧斂的話讓維亞微眯起眼。
茶色的眸子露出凶光，“你休想挑撥離間！”
顧斂沒再說話，笑著看向奧斯汀。
果然，理智崩塌的奧斯汀失控大吼，“……是你！維亞果然……是你背叛了亞伯大人！”不然，為什麼他們知道詹姆斯大人就是亞伯？不然，為什麼維亞身上會毫無傷痕？
有什麼理由會讓他們如此善待敵蟲？
“奧斯汀！”維亞憤怒大吼，臉頰兩側的肌肉都在抽搐。
“果然是這樣……亞伯大人覺得我們背叛了他……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亞伯大人才會舍棄我們……”奧斯汀的眼中重新染起希望。
他並不在乎顧斂又或是維亞說些什麼，他隻想為亞伯的行徑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一個能給予他安慰、不讓他搖搖欲墜的信仰徹底崩塌的借口。
顧斂“好心”提醒道，“可他並不知道，也不在乎其他亞蟲的死活。”
“我不信我不信……”奧斯汀牙齒顫顫，恨意和恐懼讓他渾身都在顫抖。
“奧斯汀！他在誘導你！”維亞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
然而，奧斯汀隻會重複那一句，“我不信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