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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是個守約的人。

風秋和花滿樓尚未回到京城,僅在沿途驛站歇腳的功夫,便從來往俠客的口中聽見了她勝了西門吹雪的事情。

風秋與花滿樓兩人坐在驛站靠內的位置,這條路偏僻,往來行人也少。風秋本也不是喜歡遮遮掩掩的人,雖沒了帽簷,倒也大大方方地跟著花滿樓一同下了馬車暫歇。

剛入驛站的時候,驛館的人本在門口打困,聽見了叫人聲,方才懶洋洋地掀了眼皮看人。

——也就是看了這麼一眼,風秋他們就坐進了驛館,還喝上了驛館裡最好的茶。

風秋托著下巴,把玩著自己手裡頭乾淨的白瓷杯——在這樣小的驛館裡,她手裡的這套白瓷茶具,怕是這驛館主人壓箱底的寶貝了。俠客們來的時候,風秋與花滿樓坐的靠裡,一時又未曾有人開口說話,所以那些後來的俠士倒是沒有注意道半麵木屏風的隔間裡頭,還坐著兩個陌生的人。

“金風細雨樓的少樓主贏過了西門吹雪,這個消息應該做不得假,是我從老實和尚嘴裡聽來的。老實和尚人雖算不得老實,但事關西門吹雪這等高手,他不敢作假。”

“金風細雨樓的少樓主……我沒記錯,是商戶江家的獨女吧。幼時家中遭變,因緣巧合入的金風細雨樓。想不到一介商戶的女兒,在蘇夢枕的教導下,竟然也能有如今這般的能耐。”

“紅袖刀原本就是江湖四大名器之一,‘血河紅袖、不應挽留’,她雖是個女流,但作為紅袖刀的傳人,勝了師承不明的一名青年劍客,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可那畢竟是西門吹雪——”

“說起這個,我倒想起另一個關於這金風細雨樓少樓主的傳聞,你們知道‘**劍’白欣如——”

屋外的人以為屋內並無彆的江湖人,談論的聲音便沒有刻意的壓低。風秋捏著茶杯,卻也不倒茶平添一丁點多餘的聲音,竟是眼裡帶著笑,豎著耳朵聽——得虧花滿樓瞧不見,否則他此刻一定能看見風秋臉上寫滿的“這麼會說話,那就多說點”。

花滿樓雖看不見,倒也不是感覺不到風秋周身隻差當街灑金子的愉快心情。

風秋不喝茶,他執起了茶壺,往自己的白瓷杯裡倒了一杯新泡的龍井,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茶水入碗的聲音即刻驚醒了屏風外的人。

眾人此時才發現屋內竟然還有他人,一時不由大驚,人人都下意識握上了自己的武器齊齊瞧去那由半麵屏風遮著的隔間,大喝一聲:“是誰!?”

風秋瞧了花滿樓一眼,歎氣道:“我多聽會誇獎都不行嗎?”

花滿樓道:“那也要看他們在說些什麼,再說下去,你就要聽的不開心了。”

為首的俠客見風秋與花滿樓並未第一時刻回答他,不由怒由心生,他握著手中的刀剛要走過去瞧瞧那裡頭是什麼人,驛館的人遠遠瞧見,連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水過來阻止。

可一個小小驛館官兒怎麼能攔的了這些行路人?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出手,就已被人推搡去一邊。

為首的俠客冷哼了一聲,直接乾脆道:“我倒想知道,在河北這一帶有誰敢觸風雲鏢局的黴頭!裡頭的——”

裡頭的人“咦”了一聲。

為首的俠客便聽見了先前的女聲含著笑意道:“風雲鏢局,這麼巧?”

風雲鏢局乃是天下第一的鏢局,局中高手如雲。但他們從不親自護鏢,僅是奪鏢。若有人搶了風雲鏢局轄下的鏢局的鏢,那風雲鏢局便會出動複仇奪鏢,所以在綠林之中,甚少會有人敢動風雲鏢局下轄四十二家鏢局的生意。可以說,在河北這一帶,風雲鏢局可謂是當之無愧的江湖霸主,是河北官衙都需給一二顏麵的一方勢力。

為首的俠客本以為說出了風雲鏢局的名字,這裡頭的人便該乖乖出來道歉。不曾想風雲鏢局的招牌已出,裡頭的人不僅分毫未動,甚至還笑出了聲。他起初倒還起著憐香惜玉的心思,此時也不客氣了,右手握上刀柄,眼見便要拔刀——

驛站主人店小人微,瞧見那白刃將出,急得是滿頭大汗。就是在他額間的汗珠虛虛將滾落鼻尖的那一刻,隔間內突然彈出一滴水,正砸在刀客持刀的手上,將他的戶口震得發麻,險些連刀柄都握不穩!

“兄台為何要生氣呢?”裡間傳來起身的聲音,說話的人語中帶笑,“風雲鏢局與我金風細雨樓也算是同盟關係,可如今我不在金風細雨樓,你也不在風雲鏢局總局,這樣窮鄉僻壤的地方,咱們碰見了,難道當不上一個巧字嗎?”

她繞開了木屏風,自然而來地走到了眾人麵前,確真不含半點怒意地笑道:“去年我師父還帶著我去同龍局主問了好,我以為大家兄弟見麵,開心總是要好過發怒的。”

風秋笑眯眯地走了出來,甚至向這群人抱拳行了一禮。她笑道:“諸位趕鏢辛苦,何必如此火氣。店家,店中可有普洱,我請諸位喝杯清茶好去去這夏日裡頭的躁意。”

店主見風秋他們願意出來解圍,連聲道:“有的有的,您稍後,小的隨後就奉上來。”

風秋笑著倒了謝。待她連謝都說完了,原先那些店中的俠士方才緩過了神。

他們見著風秋,有人下意識道:“白欣如?”

風秋聞言又笑了,她拍了拍自己並未係劍的腰部:“這位兄台怕是認錯了,我並不用劍。況且白姑娘隸屬風雲鏢局,卻也未入我金風細雨樓呀。”

她的話裡沒有一點兒被認錯的不滿,甚至又不急不慢地重複了一遍:“我先前不是說了嗎,我是金風細雨樓的人,和風雲鏢局的諸位也能算是同袍。”

這時為首的俠客終於能開口說話。他瞧著風秋的麵色又青又白最後又是一片通紅,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一連打了數十個耳光。一個年級快有三十多歲的人,最後看著風秋,臉都快憋成了豬肝色。

他好半晌才從風秋的笑裡回過神,剛一回過神,便突然向風秋行了大禮!

“原是少樓主!”刀客羞愧萬分:“我是風雲鏢局下轄淮陽鏢局的鏢師陳鋒,今日……是我等冒犯了少樓主,還望少樓主大人大量!”

風秋倒是不在意這一點口頭痛快,她混江湖時間也不短了,知道禁止人們聊“八卦”是不可能的,可以去在意反倒沒趣。所以她也是真心實意不生氣,甚至還要笑著補一句:“算不上冒犯,隻是說上一兩句已發生的事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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