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1(1 / 2)

“小姑娘?我可不是小姑娘。”

夜風有點涼。

風秋騎在馬車, 垂眸看了一會兒馬下的青年, 側過頭去沒忍住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她揉了揉鼻子,背上馴馬而驚出的冷汗被夜風一吹, 無端發冷。風秋原本是想著早點回去休息,養足了精神明日才好應對方應看, 可她如今晃了晃腦袋,又低頭細看了眼站在自己馬下的人, 語氣裡透著疑惑,輕聲問道:“方應看?”

原本青年隻是含笑立著, 風中忽傳來這麼一句帶著點兒酒香的話,讓他的眼裡極快的滑過了詫異。

潼關作為中原咽喉, 慣來多兵少民, 所以走在潼關的外鄉人總是很容易被認出。方應看並沒有更改自己的裝扮, 風秋能一眼認出他不奇怪,就好像他在風秋開口的那一瞬,也能確定她的身份一樣。

也隻是一夕的功夫, 青年嘴角笑意更甚,他瞧著風秋, 禮尚往來般一語點破了對方的身份,說:“江楓。”

這錦衣玉冠的青年正是方應看。他赴宴歸來,驛館的手下通知他風秋已至,回去時跑馬方才快了些。

對於方應看個人而言, 風秋這個神侯府的人與神侯府的另外四個都不同。神侯府的四大名捕代表的是諸葛小花為首的一方勢力。而風秋一人, 卻同時代表了神劍燕南天、金風細雨樓、江南商會, 甚至是當朝幕後的掌舵者“李無忌”的勢力。

方應看從沒有見過能周旋於這麼多方勢力的人物,這讓他對風秋生起了好奇。他與李無忌之間是有交易的,兩人的合作可以說是各取所需,本身並無信任可言。方應看也覺著李無忌這人雖瞧著正派,但骨子裡和自己是一類人,不過是他坦然的選擇接受私欲,而李無忌卻選了所謂的“大義”罷了。除此之外,方應看認為他和李無忌應該都是一樣的,比如說——不會有真正信賴的人。

李無忌清楚方應看是把雙刃刀,所以儘管有諸多不放心,他仍然沒有派任何其他的人隨他一並出使西夏。因為他清楚,以方應看的能力,若是這人立場不足夠堅定——出使前人或許還是李無忌的,出使後大約就會成了方應看日後對付他的刀了。兩權相害取其輕,李無忌乾脆就什麼都不給,隻讓方應看自己去,隻要一個“三方斷盟”結果,至於這個結果之下方應看會留下多少後□□管,他都不去管。

這是一場他們兩人之間的無聲較量。

方應看原本是這麼認為的——直到李無忌書信,送來了副使“江楓”。

風秋在江湖中起到的平衡作用已不用贅述,對於李無忌而言,她絕對是一顆不到最後關頭決不可輕易損毀的棋子,這樣重要的一枚棋子,他不藏好也就罷了,竟然還直接給送了過來——甚至頗為可笑的附信一封,說什麼朋友找朋友,請他幫個忙。

李無忌是不知道“江楓”的重要嗎?若他眼光狹隘到如此地步,方應看也就不會暫屈其下了。

那是李無忌足夠信任“江楓”,認為她絕不會背叛他嗎?這樣的推測更令人發笑。

方應看於潼關接信等待,心中慢慢浮出的想法是“江楓”的身上或許有什麼秘密。李無忌或是握住了這個秘密,所以篤定江楓不會背叛。朝中如今已是他的天下,李無忌被成功遮住了雙眼,太自負了,認為這個秘密隻會被他握住,旁人尋不到,所以才這麼大膽的送來了江楓——若是他能在這趟行程中找到這秘密,那“江楓”便能為他所用。

他原本是這麼計劃的。隻可惜計劃出了點意外。

方應看沒能在驛館與這位名動江湖的“少樓主”相見,他在三更半夜宴飲歸來後,驚了她的馬。

這場景若是略換一下,又或者這位江少樓主沒那麼逞強,無疑是一場救美的良好開端。隻可惜美人不需旁人相救,她不僅穩穩的坐在馬上,還能從馬上往下瞅著自己。

這麼被人□□裸地打量著,於方應看也是頗為新鮮的經曆。

於是他主動接了口道:“江姑娘似乎飲了酒。”他略靠近了些,一挑眉道:“醉了?”

風秋眼睛是亮的,她看了方應看好一會兒,讓方應看覺得她似乎沒有喝酒。因為一個喝了酒的人,眼睛不該這麼亮。

方應看眼波微動,他說:“今日是我莽撞了,也未曾想會與姑娘撞上。”他笑了一聲,他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會顯得十分溫和,“不知姑娘是否願意給我一個賠罪的機會。”

風秋仍在馬上看他,過了會兒,像是終於看夠了,她慢悠悠地回過了頭,也不知是在回方應看那句話,又或者乾脆的隻是接自己先前一句,慢吞吞地道:“明天見。”

說罷,她便又夾了馬腹,滴滴噠噠重新走回了官道上。

方應看:“……?”

夜風寒涼,將打更人的聲音都模糊了。寂靜的夜裡,青年笑了一聲。他懶洋洋地重新騎上了白馬的馬背,黑暗中有人影浮現,開口問道:“侯爺,需要盯著她嗎?”

方應看想了想,說道:“不必了。盯不住。”

黑影以為方應看在質疑他的能力,低聲道:“屬下願儘力一試。”

方應看瞧著那慢悠悠的背影漸行漸遠,方才說:“你瞧見她的臉了?”

黑影聞言一怔,連自己都未發覺聲音緊了起來,他道:“屬下不是——”

方應看低聲道:“有這樣一張臉,沒入宮,沒毀容,甚至還能在江湖裡頭行走儘十年。”他似笑非笑:“你拿什麼盯?”

黑影怔住。他單見風秋騎在馬上瞧著弱不禁風不諳世事,卻忘記了去多看一眼她腰後的刀。

方應看拊掌笑道:“這也才有趣,若你當真想要試試,不妨追上她,你看她是什麼反應。”

黑影道:“能有什麼反應,她醉了。”

方應看不置可否,隻是眼露期待。

黑影明白了方應看的意思,他再次融進了影子裡。方應看動也不動,他就這樣瞧著前方遠行的姑娘。

緊接著,他看見了流星。

刀如流星。

血的味道順著風飄到了街角。

方應看瞧見了黑夜裡的那雙眼睛。

那眼睛讓他想起幼時在山中遇見的野狼。那頭野狼於冬季覓食,已是饑腸轆轆,姿態卻傲慢得近乎美麗。一雙眼睛在漆黑的夜裡盯著他,亮得幾乎能照出他自己,令人受到蠱惑,不僅逃不了,甚至要探出手去——

方應看的眼珠看向右邊,他對著黑影道:“你看,我提醒了你。”

黑影的右臂添了一刀深可見骨的傷口,若非出刀人收下留情,想必他在暴露的那一刻就會被斬落右臂。

黑影不敢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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