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說:“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事情能瞞過我的眼睛。就算是魔也不行。”
他說:“你也不必太擔心,西門吹雪不會有性命之憂。帶走他的人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羅刹,若是玉羅刹想要他的命,他早該暴屍荒野,而不是失去音訊了。”
西方魔教玉羅刹。
風秋想了好一會兒方才想起來這號人物。不為其他,西方魔教威懾武林的時候,風秋怕是剛出生。等風秋跟著蘇夢枕進入江湖的時候,西方魔教已經呈現退隱的態勢,漸漸撤出中原。等風秋正式步入江湖了,西方魔教已經遠離了中原腹地,在部落混戰的吐蕃回鶻一塊做它的無冕之王,幾與中原武林斷了聯係。
風秋也是見了陸小鳳,努力回想陸小鳳片場會經曆的故事時,方才重新關注了片刻西方魔教。不過在確定西方魔教大概率不會回到中原,銀鉤賭坊劇情基本告吹——甚至因為她極大可能會從神侯府調任六扇門的緣故,繡花大盜金九齡可能也當不上六扇門的頭,從而再告吹一個故事後,風秋便又將西方魔教拋諸腦後。
如今她來到了極近西方魔教的地方,又聽李琦主動提起,不由想起了當年她看書的時候,流傳在坊間一個並沒有確定證據的傳言——
那就是西門吹雪的親爹,很可能就是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羅刹。
不過這也隻是個猜測,畢竟書中從來沒有準確的說過,有的那幾句話甚至連暗示也算不上。這個猜測之所以甚囂塵上,理由和它沒能被證實的因素差不多——因為也沒有人證據能證明西門吹雪不是。
如今李琦說是玉羅刹抓走了西門吹雪,這個猜測便隨著西方魔教一起回到了風秋的腦袋裡。她想著陸小鳳說過的話,說西門吹雪離家去了潼關,又主動往了西夏——她麵色古怪了起來,心裡更是波濤洶湧,隻恨麵前還有女真人和完顏阿骨打的存在添麻煩,不能讓她立刻奔赴書信前給陸小鳳寫信。
就寫——你知道西門吹雪的爹可能是玉羅刹嗎!?
這樣的八卦來分享。
風秋隨著李琦與方應看去監牢瞧被抓的女真人,眉頭不由緊縮。方應看瞥了她一眼,眼簾微垂,遮住了自己的所有情緒,便是李琦時刻盯著他,卻也不能從他麵上看出更多。
到了船艙最下層的監牢,李琦命人將周遭的蠟燭點亮,照清了被關在昏暗船艙的那隊女真騎兵。
與尋常監牢不同的是,這牢裡不僅沒有腐臭腥氣,還有著一股淡淡的木香,這木香幽深雅致,沁人心脾,若非兩邊牆壁儘是鐵鏈牢籠,怕任誰都不會覺得這裡是監牢。
李琦溫聲說:“不太好看,楓娘還是彆看為好。”
風秋:“不,我還是——”
她話沒有說完。
因為船艙中關著的那些女真人實在是不能再用“人”來形容。他們身中劇毒,皮下潰爛,七竅流血,躺在監牢的深處,甚至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粗著脖子喘氣。
而這遠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股木香是從他們潰爛的皮膚裡散出的。那因賭而發紅翻滾的皮肉有多可怖,那香味就有多溫柔。其中的反差,遠比你瞧見了一具屍體更為驚人骨寒,風秋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李琦歎道:“說了彆看。”
風秋道:“我的刀……你說從他們手裡繳獲了,但卻沒有給我。看來這毒還有很強的感染性,你是拿去處理刀上的毒了?”
李琦見風秋鎮定,竟有些驚訝。風秋的鎮定無疑讓他更為歡喜。他笑道:“是,這毒沾上便是麻煩,楓娘日後若是遇上了鐵梨木的氣味,可記得躲遠些。”
方應看上前檢查那隊女真人,他隔著看了許久,回頭對風秋說:“沒有完顏阿骨打。”
李琦眼神微動,他輕聲道:“沒有他?”
風秋卻像是猜到一般,她歎氣:“果然沒有,我猜也沒那麼容易。”
方應看道:“不過我猜他也不會出現在西夏了,單就我們的出使而言,目的已經達到。”
風秋:“?”
風秋抬手:“等會兒,完顏阿骨打為什麼不會再出現,我們的目的怎麼又達到了?”她一頭霧水,“你能不能說人話。”
方應看看了李琦一眼,說:“因為石觀音對女真人動了手。西夏外戚乾政,夏主李氏年幼,難以真正掌權。傳聞說,夏主是得了佛家眷顧,賜予觀音庇佑,方才能一舉除去禍國外戚,重新握上了權柄。”
“但我在西夏有支商隊,所以知道的更清楚些。夏主有沒有得到佛家庇護我不清楚,但他確實得到了石觀音的庇護。從大權旁落到如今親政英主,李乾順隻用了一年的時間。這一年的時間甚至不夠他從梁氏手中奪回軍權的,若非石觀音幫他在一夜間,讓梁氏一百七十二口同時長辭於世——西夏的天還輪不到李乾順來當。”
“所以在西夏,觀音與王同在。”方應看慢聲道,“你不是也覺得奇怪,為什麼完顏阿骨打會來嗎?我放了消息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怕是李乾順自己也放了消息。兩方相邀,所以來的才會是完顏阿骨打。”
“我讓女真人來的目的,你很清楚。那西夏讓女真人來的目的,就很微妙了。”
方應看看向李琦,笑著說:“怕是夏主不想再供奉觀音,怕有朝一日觀音血淚,刀落幾身。所以他尋了女真完顏氏,也想要借機除掉來自中原的觀音吧。”
“我們與女真騎兵交戰是突兀的事情,這樣計劃外的事情,白衣的行隊來的也太及時了,那舊城又不是什麼要塞重地。”
“可你們來的就好像是在計劃之中,甚至為了預防獵物逃跑,一早備上了迷霧。”
方應看老神在在看著李琦:“起初我沒想明白,最多也就是有些猜測,不過這些猜測在試探了李公子後,得到了證實。”他從容道:“你那日來,本就是來截殺完顏阿骨打的,你要拿他的頭去震懾李乾順,讓夏主學會聽話,不要再想做些出格的事。”
“你看,既然夏主背後的石觀音已經替西夏選了邊站,咱們出使的目的是不是已經達成了?”方應看笑道,“西夏沒法與女真結盟,他為了擺脫石觀音,隻能求助於我等了。”
李琦一掌向方應看的天靈蓋劈來!
方應看神色微冷,血河劍翻極上刺,與李琦右掌勾爪一瞬相撞!
李琦道:“我不殺你,是看在你能給李無忌添麻煩的份上。你似乎搞錯了自己的作用。”
方應看:“我的威脅也不是空話。西夏不是隻有雲湖天。”
兩人膠著之間,袖刀忽然出鞘。
青色的光鞭在這狹小的空間極具威力,兩人被迫分開,看向突然出手的風秋。
方應看不滿道:“我可是在為你解惑,你怎麼連我這邊都打?”
風秋沒看方應看,她隻是盯著李琦,好半晌說:“石觀音?西邊的魔頭石觀音?”
李琦眼波微動,他笑道:“他們沒告訴你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