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停了。
靜, 整座塔樓裡就是極致的安靜。西門吹雪甚至連眼睛都沒錯開一分,陸小鳳手裡原本捏著的木塞也還沒來得及墜地。
風秋伸出手,先撈住了從陸小鳳指尖墜落的木塞,隨後又直起身從西門吹雪手裡接過水囊。
她舉著水囊抵至唇邊, 強製鎮定地說道:“我本人是不太在乎小節的, 但我不確定萬梅山莊是不是。”她十分正經:“西門,這水我喝容易, 但喝下去之後無論是怎樣的結果,你都要認啊?”
西門吹雪分毫不為所動,他就像看穿了風秋毛皮後的虛張聲勢, 瞧著她將水囊抵在唇邊, 在他的無聲壓迫下,極慢地張開了因跋涉而些許泛白的唇。握著水囊的手向內傾斜,眼見那壺中的剔透水珠真要落進風秋的唇齒間,陸小鳳幽幽歎了口氣。
陸小鳳歎道:“算了, 這水我喝吧。”
風秋:“……”
風秋:“??”
風秋動作一滯, 頗為茫然地看向開口說話陸小鳳。
陸小鳳仍道:“江楓這酒不喝,你們能算是名不正言順, 等出了沙漠一時不合要鬨個分手什麼的,西門也不必寫勞什子放妻書。但如果江楓喝了這酒,我雖不是什麼大俠,好歹也在百曉生的榜上掛了名, 說證婚可是真證婚——江楓, 你要是到時候想跑, 還得在西門的放妻書上簽字。”
陸小鳳不知何時這麼了解了婚籍製度,他一本正經:“我喝就不一樣了,證婚人本就要被請一杯酒。我喝了,算這婚有實無名。”
風秋:“……”
西門吹雪:“……”
風秋斟酌道:“陸小鳳……”
陸小鳳洗耳恭聽,風秋神色複雜道:“剛才西門已經喝完他那份了,你要是現在喝,是替嫁不是請酒。你話說太遲了。”
陸小鳳:“……”
陸小鳳冷靜地看向西門吹雪:“西門,你看情況是這樣的——”
西門吹雪微垂下了眼,他瞥了這兩人一眼,起身重新握上了自己的劍,大步向屋外走去。
他道:“沙暴停了,該走了。”
陸小鳳和風秋麵麵相覷。
風秋見著西門吹雪的背影,忍不住道:“他是不是生氣了……我們玩笑開過火了吧。”
陸小鳳低聲道:“西門這個人你也清楚,不用點辦法,你根本沒法從他嘴裡撬出你想要的消息。不過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從態度來看……你聽來的那消息十有**是真的。”
陸小鳳說:“西門自己都認為玉羅刹不會動他的家人,那基本可以肯定,他和玉羅刹之間絕對不僅僅是玉羅刹信任西門吹雪——他們肯定有超脫常人的聯係。”
風秋聞言頗為無語,她咬耳道:“你這不是廢話,這不是明擺的!”
陸小鳳頗振振有詞:“怎麼明白了,也可能是西門的父輩於玉羅刹有恩啊?”
前方的西門吹雪注意到他們兩人之間的嘀咕,側首看了過來。他就站在出口處,沙暴已停,白日的光暈將他整個人邊界線都暈染了開來——似乎將風秋也籠進了他的邊界裡。
風秋眨了眨眼,拽了陸小鳳一下,對西門吹雪道:“我們在討論給你準備的禮物什麼時候給你呢。”
陸小鳳一開始還覺得奇怪,他和風秋什麼時候準備了禮物,但在風秋一個眼神的示意下,他即刻反應了過來。
陸小鳳連忙點頭:“對對對,我和風秋準備了幅古畫送你!”
西門吹雪聞言饒有興致:“畫,你和江楓送了我畫?”
風秋斬釘截鐵:“你一定會喜歡的,我和陸小鳳弄的還挺不容易。”
陸小鳳心想:是挺不容易的,江楓坐著喝酒喝了好半天呢。
西門吹雪垂眸似是在考慮他們倆話中的可信度。最終他向兩人頷首,開口說:“好,我等著你們倆變出一幅古畫贈我。”
陸小鳳:“……是真的有。”
風秋:“我作證,就是在潼關……”
西門吹雪:“備禮千裡之外,的確出人意料。”
雖說風秋和陸小鳳在和鄭越換畫時的確動機不純,但禮物是切實存在的。眼見西門吹雪這麼抱劍於胸,既不說信也不說不信,風秋不由沉默。
陸小鳳摸了摸周身,他們這趟出來清簡行裝還真沒有能當禮物的。他看著自己手機的水囊,覺得什麼話都不能把它包裝成所說的古畫,便深沉地看向風秋……衣服上墜著的掛飾。
風秋會意:“……”
她對西門吹雪道:“你我等一下!”
西門吹雪略挑眉。
風秋已示意了陸小鳳,他身上大約也就穿著的衣裳最值錢。風秋袖刀出鞘直接從他穿著的衣擺上割下了一塊綢布。眼見她動作極快,一小塊綢布在眨眼間被風秋割成了細碎的布條。她又從自己衣服上拽下了幾顆珍珠,手指飛快撥動,眨眼間,就編出了條綁著珍珠的刀繩。
這刀繩做的有些粗糙,但綁著的珍珠倒是實打實的。
風秋上前兩步,扯過西門吹雪的手,將刀繩擱在了他的手心。
西門吹雪低眸瞧了眼手裡連邊線都沒處理完美的刀繩:“……”
他冷靜問:“什麼意思?”
風秋:“我和陸小鳳的禮物,你憑這個信物可以去潼關取畫。”
眼見西門吹雪手指微動要扔,風秋眼裡手快的又將這繩子塞進了他的懷裡,即刻退後兩步對陸小鳳說:“好,他收下了。”
陸小鳳立刻道:“西門,俗話拿人手軟,收了禮,可不好說我們騙人。”
西門吹雪鬆開了自己的手,他看了看這兩人,終於意識到這兩家夥在一塊的時候,是真的沒臉沒皮。一個浪子再加個騙子,他們真沒有不敢做的。
西門吹雪沉默片刻,風秋瞧著他籠在日光裡,忍不住猜他垂著眼睫在想什麼。
是在想“誤交朋友”還是在後悔和玉羅刹做交易?或者更慘一些,西門吹雪終於意識到他不該出來接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