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租的房子很小，一張小床，旁邊是一張舊桌子，就當做書桌用了。房間裡隻有一張椅子。
霍璧君這次改了演法，邊說台詞邊站了起來走，房間小，他經過她的身邊，帶起了空氣的一點風，幾乎同時，小園縮了縮身子，肩膀不受控製似地抖了一次。
霍璧君餘光一掃，也做出了“霍偵探注意到她這個動作”的反應。
她給戲，他就接。
他心裡暗讚一句，妙！
孟小舟受過侵犯，勢必會對男性的接近有條件反射的抵觸和怯意。
輪椅上的女孩低聲“嗯”了一句。
“考過了幾科呀？”霍偵探狀若無事地輕鬆問。
“……還差兩科。”聲音更小了。
“哦，了不起，”霍璧君側頭看她，笑著誇道，“……想考哪所大學啊？”
“……”女孩也抬起頭了，這下她的眼神完全不同了，她因他那句‘了不起’受到了鼓舞，看到了更大的希望，然而她又有點怯怯的，她已經不再有當年讀書時的自信，她弱聲道，“……濱理工。”
“呼~”
“哇。”
兩種截然不同的演法，有些場外工作人員發出了驚訝的聲響。
霍璧君內心也驚訝地哼了哼，他深深地看了輪椅上的女孩一眼，放下書，走了回來，重新坐回椅子，“這是你當年高考時的第一誌願吧？”
女孩眼眸紅了紅，抿了下唇。劇本在這裡沒有台詞，第一遍演的時候她也沒說話，然而小園這時卻咽了咽口水，像是把什麼苦澀的東西咽下去，然後她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她的成績本來就很好，如果不是因為楊毅的緣故，她本來可以考上濱理工，成為國內前十名優秀學府的學生。
她本來也可以家庭幸福美滿。
但凡有點同情心的人，都會為她好不容易重新站起來的勇氣所感動，也會更心疼她過去受過的苦。
霍璧君受小園的戲影響，眼神柔和了一點。
隻是在這裡，霍偵探雖然同情她，可他的直覺就是告訴他，楊毅的死和她一定有關係，在他這裡，她還是嫌疑人。
他的語氣還是帶著試探的意味，“這樣也好，都五年了……夢想什麼時候實現都不遲。”
女孩的眼睛更紅了，淚光晶瑩，她嘴唇微顫，露出了一點笑意。
攝影師拉近了鏡頭，這一點點笑意也很有層次，苦澀，寬慰，以及茫然的笑，看得令人唏噓不已。
……
很明顯，剛才這兩人在試戲和飆戲。
霍璧君當了導演之後，就很喜歡和對手即興演戲。他既是導演又是影帝前輩，有些演員乍一來就被cue，很難跟上他的節奏，有苦難言。
這製作班底跟著霍璧君好幾年了，還是頭一次見有人扛住了壓力，與他有來有回地飆戲，一點都不怯場。
向小園最近很紅，話題很足，劇組很多人有的真粉她了，有的是觀望，有的是好奇和八卦。
演員這行業，一出手便知功底深淺，這兩場戲幾乎全劇組的工作人員都過來圍觀了，看得非常過癮，結束的時候很多人都鼓起了掌，還有人吹了幾聲口哨。
霍璧君深深地看她一眼，嘴角噙了濃濃的笑意，“你真不錯。”
向小園演的孟小舟前後兩版完全是不同的演法，他越想越有意思，決定等會和副導演商量哪一版本好。
“暫時休息一下。”他喊了一聲。
助理過來說：“霍導，何老師過來了。”
霍璧君笑了起來，快步走出去，“辰影。”
小園喝了好幾口田田給她泡的薑糖水，緩緩地透出一口氣，才覺得心情平靜了一點。
其實她剛才全程的精神狀態就很緊繃，以致於結束時還有些回不了神，周圍人什麼反應也沒注意，連喝了好幾口水才回神。
“小園姐，好點了嗎？”田田妹紙給她塞了一個熱水袋，彎下腰來關心地問。
“我沒事，”小園對她笑笑，本來想問是不是有什麼人來探班了，感覺氣氛更熱鬨了點。
此時，田田直起了腰，小園的視角也開闊了起來，她望出去，就看到了正在和霍璧君聊天的何辰影。
“何老師到了一會兒了，一直看你和霍導演戲呢。”田田在旁說，她語氣欣喜又興奮，小聲說，“我剛才就站在她旁邊，緊張死了。”
距離上次見到何辰影好像也有兩年多了，這樣的感覺好像她們挺熟的樣子，當其實沒有，拍《抉擇》時她們都沒私下聊過天，她都沒要到何辰影的簽名。
小園眨了一下眼，看著她。
她最難過最憋屈那會，何辰影在媒體采訪時主動提起她，說她很有靈氣。
她沒有忘記這句話。
當時是這句肯定鼓舞了她，激勵了她，現在想起來，心口還暖暖的。
何辰影的側臉在微暗的片場裡仿佛發著光，站著那裡，有股優雅出塵的味道。
小園站了起來，走了兩步，覺得自己要去打個招呼，可她覺得又不好打擾他們聊天，就停住了腳步。
這時，何辰影偏頭看過來，嘴角彎起了兩道淺淺的唇勾，眼神如一團柔美的霧，她笑著朝小園點點頭，“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