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媽媽27(1 / 2)

白梨書院, 陳才最終還是進去了, 不過,是在八年之後。

八年的時間,夠乾什麼?

夠一個聲名狼藉的小商販鹹魚翻身成一個醫館大夫——

棠越在藥園山采了三年的藥, 每回進山采藥,她總要在藥簍裡放一本醫書, 三年時間,她踏遍藥園山每一個角落,采遍能找到的每一種草藥,讀遍了所有能找到的醫書典籍, 並且倒背如流。

然後, 棠越拜了回春堂的黃大夫為師,在回春堂當了三年學徒。黃大夫與唐大夫是故交,算是看著唐糖長大, 曾經也對唐糖提過要收她為徒, 幫她一把, 隻是唐糖倔強地拒絕了。如今棠越有心學醫,黃大夫很高興地傾囊相授,也不辜負與唐大夫相交一場。棠越記性好、悟性佳, 加上勤奮好學, 黃大夫隨口指點的一句話她都要拿紙筆記下, 回家後整理消化,一有空就拿出來翻看研究,溫故知新。三年時間, 棠越隨手記下的筆記堆起來都有一人高。

三年之後,黃大夫將她叫到身邊,對她說已教無可教,剩下的便是經驗的積累了。

棠越,已能出師。

棠越拜彆黃大夫,給陳家祖孫留下足夠的銀錢之後,棠越背上包袱,手搖串鈴,化身遊方郎中,行走於十裡八鄉,幫村民看病治病。

人們愛以貌取人,總相信白胡子老頭是神醫高人,一看治病的是個年輕大夫,還未開口,心中先生三分不信任。尤其棠越還是個女人,他們更加不信了。棠越也不辯解,直接使出一招必殺技——

免費。

棠越此行並不為賺錢,她想賺錢,進一趟藥園山,采兩支百年老參,一轉手便是幾十兩,根本就不差窮苦人家這幾十個銅板的治病錢,她想要的,是經驗。

免費的東西,不要白不要,這殺手鐧一出,棠越客似雲來,不管有病沒病,大家都過來瞧一瞧、看一看。

漸漸的,棠越治好的人越來越多,醫術越來越高,名聲也越傳越廣,大家都稱讚她是個好大夫、大善人,還有些人給她立了牌,每日三炷香地供著,為她祈福。

棠越做了兩年的遊方郎中,治好的人不計其數,而其中身份最清貴的,當屬王胡氏。

沒錯,就是那個王胡氏——白梨書院院長孟章先生的嶽母,王胡氏。

那是在一間山寺之中,王胡氏上山燒香拜佛,不慎被毒蛇咬傷,性命垂危之際,是棠越救了她。

八年時間過去,王胡氏對棠越的印象依舊很深,她問詢棠越有何心願。棠越卻隻笑笑,說治病救人是醫者本分,若要感激,給她兩個饅頭吧,她要下山去臨近的村莊,身上的乾糧不夠了。

棠越無欲無求,王胡氏卻放不下棠越的救命之恩,一心回報。

回到王家之後,王胡氏派家丁打聽一下棠越家的事情,得知棠越一直在為兒子陳才的學業煩惱之後,二話不說,立馬趕往白梨書院,舍了老臉去請求女婿孟章先生,終令孟章先生鬆口,破例收了陳才為門下學生。

*

“小才你可真爭氣,阿奶這些年吃的苦算是值得了,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臉去見你阿爹你阿爺了……小才啊,你去了梨山要謙卑恭讓,以和為貴,跟同窗們好好相處,不要鬨矛盾。平時勤快點,多往孟章先生那跑跑,見麵三分情,感情都是處出來的。”陳老太太一邊整理著陳才的衣物,一邊絮絮叨叨著。

“還有孟章先生的女兒,你們也算是青梅竹馬,要記得多照顧孟小姐,給她送送花、買點小玩意什麼的。梨山上隻有她一個姑娘家,也沒個說話的人,多寂寞、多可憐呀,你要多陪陪她……”陳老太太心裡算盤打得啪啪響,孟章先生老來得女,對孟小姐可謂是愛若掌珠,小才親近孟小姐好處大著呢!若能更近一步,近水樓台先得月,那可不得了了,白梨書院還不得改性“陳”!

陳老太太興奮得臉頰發紅,不斷叮囑著,陳才頭也不抬,漫不經心地點頭嗯嗯,注意力全放在桌子上的小木牌上,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

木牌普普通通的,不是用什麼名貴木材製成,上麵也沒有什麼浮雕之類的花俏功夫,隻簡簡單單地寫了“陳才”兩個字,下麵紋了一朵梨花。木材普通,模樣普通,放到街上去賣也不一定賣得出去。可在有些人眼中,例如陳老太太,它卻比金子還貴重般——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如此——因為它是白梨書院的弟子牌,白梨書院學子人手一個。

“小才,它是你的了,你可以戴上它。”棠越拿起桌上的木牌塞到陳才手中,陳才卻像燙著手般,一把將木牌甩飛。

“哎呀!你怎麼亂扔呀!”陳老太太心疼地撿起掉在地上的木牌,拍了拍上麵沾到的灰塵,極為愛惜地用袖子擦拭著。

“奶奶,我不去行不行?”陳才目光閃爍:“我在勤學書屋學得好好的,為什麼忽然要去白梨書院?當初他們不要我,現在我也不稀罕他們。”

“傻孩子,勤學書屋哪能和白梨書院相提並論?他們一個天一個地!彆任性,進了白梨書院,你的未來就有著落了!真舍不得勤學書屋,你有空可以多回去看看。”陳老太太說道。

陳才停頓片刻,悶悶地“嗯”了一聲。

“你是怎麼了?今天一直悶悶不樂的?”陳老太太奇怪道。

“一想到去了白梨書院,一年回不來一次,有些舍不得奶奶。”

“傻孩子,等你學成歸來,我們一家人多的是時間相處。”陳老太太笑得一臉慈祥,陳才卻目光沉沉。

陳老太太嘴巴沒停過,叭叭叭叭跟連珠炮似的,好不容易口乾了停下喝口茶,棠越總算找到機會,說了句:“沒錢了寫信回來,家裡給你寄。”

一直有些陰鬱的陳才這下子高興了,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

少年這一笑,霎時破敗的屋子像是被光照亮般,滿室生輝。

無論是唐糖還是陳升,單論相貌都是百裡挑一的,而陳才很會投胎,儘挑父母好看的地方生,青出於藍勝於藍,一副皮囊俊得仿似庭前玉樹,放在話本中,他就該是無數少女深閨夢,才高八鬥,金榜題名,傾倒公主的翩翩狀元郎。

真是一副好皮囊呢!棠越感歎著,隻可惜啊,包裝得再好,垃圾還是垃圾,胸無點墨、一無是處的垃圾。

沒錯,就是胸無點墨。

*

八年的時間,足夠把一個天資聰穎的小天才墮落成一個胸無點墨空有皮囊的垃圾——

自從得知自己本已是白梨書院內定的學生,卻被自己一時無心之失給毀了,陳才懊惱萬分,躲在房中傷心了很久。

陳老太太亦是悔恨不已,但事情已經發生,悔恨無用。沒了白梨書院,陳老太太退而求其次,想送陳才去縣上王先生的拙成學館學習。王先生是念慈縣上最有才華的讀書人,舉人功名,很有些本事,棠越沒來之前,唐糖和陳老太太理想中最好的老師就是王先生。

“抱歉,我家老爺不收陳小公子。”

陳老太太拉著陳才,拿著錢去拙成學館找王先生,沒想到王先生連見都不願意見他們,直接派了個小學童打發他們。

“為什麼?”

“我家老爺是白梨書院學子。”看門的小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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