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如逝水, 兩年時間匆匆而過。
正月十五, 上元節。
上元佳節,各式花燈琳琅滿目,掛滿大街小巷, 念慈縣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湧上街頭,遊街觀燈, 徹夜玩樂,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棠越亦應景地穿身鮮亮衣服,跟趙倩一起上街賞花燈。
“大好佳節, 你不跟你家那口子一起賞賞燈看看月, 反而跟我一個女人在一處,解不解風情啊!”棠越笑著打趣道。
“日日對著他那張老臉,我早就看膩了。這麼好的月色, 我當然得跟我最好的朋友才不算辜負!”趙倩說道。
棠越笑笑, 她知道趙倩是心疼自己, 一家團聚的節日,自己卻被陳家祖孫排擠在外,陳老太太和陳才寧願去墳上過節, 也不願意跟她吃一餐團圓飯。趙倩無意得知這件事情後, 往後的每一個節日, 她都找借口留在自己身邊,有時候,還會拉上自己的丈夫兒子, 大家一起過節。
“小節去哪了?”棠越問道。小節,全名文節,是趙倩獨子,與陳才同年生,今年十八。
“縣裡貼出告示了,三月初一開縣試,也沒多長時間了,小節在家念書,一刻都不敢放鬆,嘴角都急得起燎泡了。”趙倩說道。
文節也是一個讀書人,不過沒有考上白梨書院,留在縣裡王先生的拙成學館讀書。
“明天我帶藥箱去你家看看小節吧。”
“好,有你在,小節的身體我是不用擔心了。”趙倩笑道,糖糖的醫術在念慈縣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不僅小節,還有你。”棠越抓住趙倩的手,“我給你開的養身湯藥你是不是沒喝?”
趙倩輕咳一聲,慫慫地縮回手,這不是……太苦了嘛!
“明天我親自盯著你吃。”棠越嚴肅臉。
趙倩:╥﹏╥...
棠越:“藥都搓成糖丸子了。”
“好啊!你戲弄我!”趙倩氣急敗壞地舉起小拳拳錘棠越胸口。力道也不大,跟按摩似的。錘了兩下出了氣,趙倩繼續挽著棠越的手臂一起逛街閒聊,聊著聊著,趙倩又有些心不在焉,她還是擔心自己的孩子文節。
“放心,以小節的才學,縣試不成問題。”
“哎——哪有這麼容易……不過,借你吉言。”趙倩轉著一盞走馬燈,燈上蟾宮折桂讓她心有所觸。
“不是吉言。”
“嗯?”趙倩轉頭看棠越。
“是事實。”
趙倩一笑,“糖糖,你越來越會說話了。”
棠越挑挑眉,為什麼她說真話的時候,彆人總是不信?
文節會過縣試,這不是吉言,而是事實,上輩子的事實。
*
唐糖那一世,陳才和文節一同參加縣試,陳才第一,文節第二。
雖然上輩子陳才沒能拜入白梨書院,但是王先生的拙成學館亦是不差。而且,拙成學館的學習環境可比白梨書院好太多了。在拙成學館,沒有人看不起陳才,所有人都對他很友好,尤其是文節。
文節和陳才同在王先生門下學習,朝夕相處,關係十分融洽——或者說,單方麵的十分融洽。
趙倩和唐糖是最好的朋友,趙倩希望下一輩能延續兩人的友誼,所以從小就教導文節要把陳才當兄弟好好相處。
文節在母親的引導下,把陳才當做自己的異姓兄弟,有什麼好東西都會給陳才留上一份,去哪兒都會叫上陳才一起,文節以為這是兄弟間正常且友好的分享,陳才卻認為這是有錢人居高臨下的施舍。
文節給他帶膳食果點,他覺得文節是在嘲笑他沒錢,連飯都吃不起;
文節送他筆墨紙硯、珍稀孤本,陳才覺得文節是在炫耀自己有錢有勢;
文節帶他外出去參加高層次的文士聚會,介紹人脈,陳才覺得這是給自己的羞辱,文節一人羞辱他還不夠,還呼朋引伴聚眾羞辱!
……
總之,恨屋及烏,文節所有的好意,在陳才看來都是滿滿的惡意和羞辱。
陳才沒實力反抗的時候,他隻能咬牙忍耐,等到他翻身之時,文節一家給他的“羞辱”,有人幫他十倍百倍地還了回去——
而翻身的起點,便是三月初一的縣試。
陳才與文節一同參加了縣試,陳才中了縣案首,文節第二。
念慈縣首富李家一眼就相中了陳才這前途無量的少年英才,提前投資,將掌上明珠李芙蓉許配給他。李芙蓉還沒進門,先弄死唐糖這個婆母,後來又見趙倩一家一直胡言亂語針對陳家,說唐糖是被陳才害死的,李芙蓉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燒死了趙倩一家三口。
陳才後來得知此事,心下大為感動,他握著李芙蓉的手,感動道:“有妻如此,夫複何求!”他不覺得李芙蓉心狠手辣,隻覺得李芙蓉對自己一片深情,為了自己,竟然能殺人放火!此情當真令人感動!
可憐文節,到死都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一直傻傻地把陳才當做自己最好的兄弟。
這一世一切都不一樣了。
陳才拜入了白梨書院,與文節隔得遠遠的,沒有朝夕相處的同窗情,加上趙倩因為放蟲一事對陳才起了隔閡,沒有日日的叮囑,陳才對於文節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
況且這一世的陳才被棠越坑,在勤學書屋荒廢最珍貴的八年,入了白梨書院又處處遭受鄙夷厭棄,沒有同窗願意跟他接觸,交流學問,孟章先生又事多繁忙,無法時時刻刻陪在陳才身邊教導,陳才閉門造車,又玩懶了性子,進步緩慢,才學比之上輩子相差十萬八千裡。而且,沒有文節的引薦帶領,中上層的文化交流圈他擠不進去,有關縣試的內部消息他一無所知,還想再一飛衝天,嗯……有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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