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子12(1 / 2)

離開客棧後, 棠越買了兩匹馬, 假以兄妹之名, 帶著嶽三姐一路向南, 直往黔州西季城而去。

棠越讓嶽三姐彆再叫自己“小媚”, 叫自己棠越, 嶽三姐也給自己改了一個名字, 跟棠越之姓,名叫三月。

棠越打算帶著棠三月投奔五毒教, 她對五毒教的蠱術很感興趣,自己的小金蛇便是煉蠱煉出來的, 幫了她不少忙。隻是棠越對蠱術一知半解, 煉蠱的手法也粗糙的很,沒多少技術含量,純粹是靠特殊體質堆出來的。

這具身體是五毒教聖女, 如此身份不好好利用, 著實可惜。

五毒教神秘詭譎,藏身十萬大山之中,有天然迷陣拱衛,極難尋找, 而且山中毒瘴彌漫,教外蟲陣密布,硬闖九死一生。

棠越要進五毒教,首先得先找到一個引路人——阿舍。

可還記得胡媚親娘碧螢藏在泥人中的紙條?上麵就寫著阿舍的藏身之處——

【阿舍

黔州西季城太肖街肖家織染坊】

棠越在胡媚的記憶中聽過“阿舍”這個名字,不是在泥人之中。胡媚那一世, 親娘碧螢留給她的泥人在她出嫁時,被孟嬤嬤丟進池塘之中,當中的秘密隨之沉沒,故而胡媚並不知道阿舍與自己親娘有關係。

她知道阿舍,因為雷尊跟她說過——

那是在她嫁入雷家三個月後,雷尊正在落梅院跟胡媚膩歪,忽然收到一封飛鴿傳書,看完之後,雷尊臉色有些難看。那時候的胡媚沒經曆過後麵的種種磨難,心還沒死,看雷尊心情不好,就想法子開解雷尊。

雷尊跟她說起了信上的內容,淩虛派掌門弟子百裡泓發現五毒教教徒阿舍為禍季城,殘害無辜民眾十九人。百裡泓將其當場斬殺,從阿舍身上搜出半封殘信,信上大意是:五毒教派了一百人潛入中原,似乎在尋找什麼寶貝,阿舍若是遇見,念及同門舊情,希望阿舍能出手相助。

傳說五毒教教眾性格古怪,一言不合便下殺手,加之他們蠱術神秘詭譎,防不勝防,不少武林中人便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蟲子之下,武林中人對五毒教談之色變。一個五毒教教眾就能攪得季城人心惶惶,現在出現了一百個!也不知他們究竟意欲何為?淩虛派傳信各大門派示警,提醒大家多多小心。

現在距離阿舍被殺大概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棠越必須趕在此之前,趕在淩虛派弟子百裡泓之前,找到阿舍。

*

去季城路上,棠三月一直偷偷打量著棠越,欲言又止。

“你瞧了我大半天了,可瞧出了什麼?”棠越問道,棠三月連忙窘迫地收回目光,不敢再看,棠越又問:“想說什麼說什麼。”

“你……十年前……”棠三月支支吾吾。“前幾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當年還在暗牢時候的事情……”

見到李家父子吃過肉後瘸子不瘸、傷者不傷的奇跡,當天夜裡棠三月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十年前暗牢那不堪回首的一夜——她以為自己能活下來是因為自己命硬,老天不收,但現在她卻覺得另有原因。當年她昏迷之際,隱約、好像、似乎……咬下了胡媚的一塊肉,甚至……還吃了那塊肉?

“你給李瘸子的肉是什麼肉?”

“唐僧肉。”

“唐僧?”棠三月一臉迷惘,唐僧是誰?

棠越倒忘了,這個世界沒有《西遊記》,“唐僧啊,這倒說來話長了,我慢慢跟你說吧。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注]”

*

越往南,氣溫越高,水汽越重,草木越密,翠色越濃,放眼看去,重山疊嶺連綿不絕,古木森林蒼碧幽翠,裡麵密布著無數奇形怪狀的生物:男子巴掌大的蜘蛛,手臂長的蜈蚣,仿佛能將人一口吞下的蟒蛇……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蟒蛇的時候,棠三月差點沒被嚇暈。

蟒蛇那燈籠大的蛇瞳盯著棠三月,她嚇得癱軟在地上,就在她以為會被吃掉的時候,大蟒蛇猛地蛇軀猛地直立,蛇頭四下移動著,緊接著像是遇到克星般,蟒蛇嗖的一聲飛快逃跑,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叢林之中。

沒過多久,棠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三月,你還好嗎?”

棠三月僵硬的身軀忽地鬆懈下來,背脊涼颼颼的,這才發現冷汗已經濕透了重衫。

那蟒蛇也害怕棠越嗎?

棠三月對棠越更加敬畏了。

南疆多山多水多木,地勢高低起伏不定,道路蜿蜒縱橫難行,水汽不散霧氣彌漫,沒向導帶路的話,很容易就迷失在密林之中。

棠越二人花了十幾天的時間,總算穿過山林,到達了一個名為“藍家鎮”的小鎮。

藍家鎮地處苗疆與中原交界地帶,苗人與漢人雜居,竹樓與瓦房混合,苗漢彼此親善,多有通婚,雙方習俗文化相互交融,形成了不同於中原的獨特風貌。相較於中原,這裡民風更加開放,更加自由,大街上隨處可見女人姿態悠閒地逛著街,沒有人會對她們指指點點,指責她們拋頭露麵,有辱家門。

棠三月很喜歡這裡,這裡讓她覺得自在。

棠越二人牽著馬在大街上慢慢走著,邊走邊看著長街兩側攤位上的商品,精美的銀飾、豔麗的鳥兒、剛采摘的山珍……走著走著,棠越聽到了前方傳來吵架聲,舉目看去,前方一棟竹樓前圍了不少人,隱約有老者的哭喊訴苦聲傳出——

“不孝子……有錢了就不管爹……”

棠越看了看身邊的棠三月,果然,她神色陰沉——有關“父親”的事情,總能輕易地吸引她的注意力。

“走吧,去看看。”棠越拉著馬率先走上前圍觀,棠三月猶豫片刻,跟了上去。

*

竹樓之前,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漢正癱在地上拍著地麵,指著麵前的一個藍衣木訥漢子哀嚎道:“我是你親爹!我為了找你,辛辛苦苦走了幾百裡的路,從青州千裡迢迢地趕到這裡,腳都走爛了,你一見到我,水也不給我喝一口就要趕我走!你還有良心嗎?!!”

“大家過來看看啊!看看這沒良心的畜生!你們大家可得給老頭子做主啊!這不孝子他不肯養我啊!你瞧瞧他,穿金戴銀的,多富貴啊!他那麼有錢,卻不肯施舍一點點給他爹,讓他爹有口飯吃,片瓦遮頂,瞧瞧他,是人嗎?!早知道你是這種不認生父的畜生,當年我就應該把你溺死在馬桶裡!!”

藍衣漢子被老漢的指責激怒,赤紅著雙眼,怒吼一聲,舉起拳頭對著老漢腦門砸去。

老漢身後一個少俠連忙擋在老漢身前,右臂一抬,輕輕巧巧格擋住藍衣漢子的攻擊,左手一推,將人推後三步,防止年輕漢子一時衝動做下不可饒恕的罪過。“這位兄弟,有話好好說,彆對老人家動手!”

這少俠看起來不過十八歲左右,穿著一身雪白暗紋勁裝,背上背著一柄寶劍,上麵鑲嵌著七紅寶石,鮮紅如血,價值不菲;他生得濃眉大眼,很是精神,眉目間儘是少年初出茅廬,未曾經曆過風霜和愁苦的天真與意氣。

看到這少年背上的佩劍,棠越目光微沉,是他?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見有人保護,老漢氣焰更加囂張,扯住少俠的衣擺,乾嚎得越發起勁。圍觀群眾也開始對著漢子指指點點起來,漢子呆立在原地,木訥無言,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應對。

正在此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尖臉姑娘手拿著一把大菜刀從後麵的屋子中衝了出來,一手張開,像母雞護小雞般將藍衣漢子護在身後,一手菜刀對準少俠和老漢,大喊道:“不許欺負我哥!”

藍衣漢子臉色大變,怒道:“你、你你出出來乾乾嘛……”

藍衣漢子竟然是個結巴。

尖臉姑娘頭也不回道:“哥你彆攔我,吵架的事情讓我來!”

“回回回去……”藍衣漢子一把奪過尖臉姑娘手上的菜刀丟到一邊,抓住姑娘的肩膀將人往竹樓裡推,尖臉姑娘身手靈活,一彎腰從藍衣漢子咯吱窩底下鑽出,又站到了老漢麵前,怒道:“你這老不死的,還有臉回來找我們?”

老漢顯然是個欺軟怕硬,對著木訥結巴的藍衣漢子他能哀嚎哭訴,看這圓臉姑娘牙尖嘴利不好欺負,老漢氣勢立馬弱了下去,身形瑟瑟往少俠身後一縮。少俠看他可憐,也顧不得尖臉姑娘是個女兒身,自己一個大男人跟她糾纏有失風度,挺身而出道:“你想乾什麼?”

尖臉姑娘冷笑一聲,道:“嗬,我一介弱女能乾什麼?!少俠,你剛才義正言辭地指責我那天生結巴的哥哥,好正義凜然啊!可你為什麼不先問問你身後那人都做了什麼虧心事!”

聽尖臉姑娘口氣,此事似乎另有隱情,少俠不由將目光投向躲在他身後的老漢。

老漢身形一縮,眼神躲閃,訥訥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還記那麼多乾什麼……”

“你這施暴者嘴皮一碰就想過去,可問過我們這些受害者的同意?少俠,你彆被他可憐落魄的樣子給騙了,他這老不死壞得很!”尖臉姑娘看出來了,老漢的倚仗就是眼前這少俠,初出茅廬的少俠都有一個通病,年輕氣盛,愛好打抱不平,不說服這位少俠,今天的事情沒完。“少俠,你還不知道你身後這人的豐功偉績吧,我給你介紹介紹!這人風流多情得很,我娘沒死他就跟隔壁的新寡勾搭上,日日在娘麵前耀武揚威,生生將我娘給氣死……”

“小木!”老漢連忙打斷尖臉姑娘的話,被人掀了老底,老漢一張老臉通紅,窘迫道:“家醜不可外揚!而且,而且我是為了你們才會娶了沉娘的。你那時還小,記岔了,我帶沉娘去見你娘,是想讓你娘掌掌眼,讓沉娘這個繼室去拜見原配夫人……我跟沉娘的事情,你娘親口答應的,當年你和你哥一個十一歲,一個才七歲,你們身邊若沒有個體貼的女性長輩照顧,如何能過得舒服?小木,為父是一片苦心啊!”

少俠看了看一臉怨憤的尖臉姑娘,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狼狽愁苦的老漢,不知道該相信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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