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花盆底下……】
小於眼睛一亮,飛快掃了一眼院子,目光落在院子角落的一個種著三角梅的大花盆上,“快搬開花盆!地窖入口就在那!”
王中臉色大變,上來就要去攔,一個警察立馬將人擒拿下,王中疼得哇哇叫了起來。沒人理會他,小於等人搬開幾十斤重的大花盆,雙手飛快刨開黃泥,黃泥之下有一塊大木板,掀開木板,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入口——這是農村人挖來儲藏紅薯等農作物的地窖!
一個中年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地窖之中,她的雙手雙腳都被麻繩捆綁住,嘴巴也被膠帶封住,地窖封閉不通氣,她因窒息幾近昏迷。
小於連忙將人背出來,撕開膠帶,急急匆匆就要送人去醫院。
王中手臂一張攔在小於麵前,“你不能帶走俺媳婦!”
“走開!”小於心急如焚,若他下去的時間晚一點,趙桂花就要被活活憋死了!對於這種人渣,小於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
王中的老母親這時候拉著小孩從屋子裡跑出來,喊道:“她是俺孫兒的娘,警察同誌你不能拆散俺們的家啊!小軒你快跟警察叔叔求情,不要讓他帶走你娘啊!”
小於目眥欲裂,他們這群禽獸,竟然利用小孩子!
八歲的王軒被奶奶推到小於麵前,怯生生看看奶奶,奶奶拚命對他使眼色,王軒一把拉住趙桂花的腳,哭喊道:“媽!媽你不要走!”
兒子的呼喊聲令趙桂花模糊的神智稍微清醒,她望著哭得可憐巴巴的兒子,心頭一抽一抽地痛。
“醒了醒了!桂花啊!你快跟警察同誌說說,都是誤會,你不是俺們買來的,是自願跟著阿中的!”王中老母親喊道。
“對對對,是自願的,俺沒有買媳婦,是娶、娶來的!桂花你說句話,小軒在叫你呢!”
小於離開的腳步被王軒絆住,心裡越發急躁,生怕趙桂花會一時糊塗,真順了王家人的話,說自己是自願的。前幾天他們在另一家找到的受害者就是這樣,舍不得孩子,不願意跟他們走,還反咬他們一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這些警察還能硬生生把人拖走不成?
幸好,趙桂花不是這種糊塗人,她閉上眼,轉過頭,虛弱卻清晰地說道:“不是自願!是被拐來的,他們是強/奸犯,是綁架犯!”
王家人吵吵嚷嚷,拉拉扯扯,還鼓動鄰居鄉親想要將人強行留下,幸虧小於他們吃過虧,帶的人夠多,這才順利帶著趙桂花離開坪上村。
他們的下一站——
山上村。
*
窮山惡水出刁民,越是窮困的地方,民風越是彪悍。
山上村是十裡八鄉最大的拐賣村,裡麵的婦女十有**都是非自願進山的。ZF幾年前也曾試過解救,組織了十五名警察上山,卻遭到了村民持械反抗,一名警察重傷,多名輕傷。解救難度太大,無奈之下隻得選擇暫且放棄。
有了前車之鑒,上頭意識到山上村就是一個大毒瘤,幾個、十幾個警察過去,雙拳難敵四手,起不了多大作用,得加派警力才行。故而上頭這次抽調了附近市縣一半警力,組成一支五十人的強力隊伍,又借來了成套裝備:作戰服、作戰靴、電擊棒、製式刀、強光手電……直接將人武裝到了牙齒。
準備就緒後,由季飛虎帶隊,五十人飛速趕往山上村,預備速戰速決,重拳碾壓,一舉鏟除毒瘤!
可他們的這一番準備卻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誰也沒想到,山上村所有的成年男丁都被燒死了!
整座村莊,隻剩下女人和小孩,人人披麻戴孝,哭聲震天。
見一大群武裝警察出現,女人小孩們被嚇得不輕,季飛虎果斷讓大部分同事原地待命,又打電話請技術科的同事過來,掛電話後,季飛虎點了四個機靈臉嫩親和力強的兄弟,卸下裝備,一同進村調查情況。
果然,見氣勢洶洶的警察離開大半,剩下幾個麵目親和,女人們放鬆許多。
村長的兒媳王大嫂主動站出來招待季飛虎,季飛虎詢問王大嫂的姓名來曆,發現王大嫂也是被拐賣的一員,但她完完全全沒有流露出想走的意思,季飛虎開口說可以送她回家,王大嫂有些愕然地問了一句:“什麼家?”隨即才反應過來季飛虎指的是哪裡,笑了笑,說道:“這裡才是我的家。”
“這裡沒有彆人,你不用怕會泄露,如果你想走,我們警察會竭儘全力幫你找到家人,一家團聚。”小於說道。
“你是不是在擔心孩子?你可以帶著孩子一起離開。”季飛虎說道。
王大嫂還是搖頭。隻說這裡是她的家,她不會走的。
“你就不想念你的父母親人嗎?”小於說道。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都已經嫁人了,哪能老是想著娘家?更何況,回去的日子也未必比現在更幸福。爸媽年紀都大了,家裡哥嫂當家,我帶著孩子,在娘家住一天兩天還好,時間長了,他們肯定不樂意。還不如就留在山上村,自己當家做主。”
季飛虎仔細觀察著王大嫂的表情,發現她臉上沒有一點勉強委屈,有的隻有堅定,她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她是真的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完完全全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家鄉。
季飛虎隻想歎息,他們此行最怕的就是這個。
被拐婦女自己不想離開大山,他們還能將人綁走不成?
不知道這座小村莊,有多少人是跟王大嫂一樣?
勸說解救婦女的事情,季飛虎先交給小於去做,小於天生一張娃娃臉,嘴巴又甜,會哄人,由他去安撫勸說這些婦女,他很放心。
至於自己,他要著重調查山上村三十三名男丁死亡一案,他隱隱有種預感,這些人死亡有古怪,如果是意外還好,如果是人為……
三十三條人命,凶手何其殘忍!就算山上村的村民罪有應得、死有餘辜,那也該交由法律製裁,個人的喜惡絕對不能淩駕法律之上!
*
季飛虎向王大嫂詢問村民死亡當天的具體情況,王大嫂說:“祭祖大典那天祠堂發生什麼事情,大家都不知道,因為當天隻有男人能進祠堂,女人和小孩離得近一點都會被罵。我隻記得,那天早上九點還是十點的時候,我忽然聽到轟的一聲巨響!趕過去一看,祠堂著火了,火勢很大,足足燒了一天一夜!裡麵的人沒一個逃出來。”
突然爆炸?
季飛虎飛快回憶著山上村的曆史,山上村並非抗戰根據地,理應沒有地雷、□□、炸/藥包等殘存才對。為避免想當然,季飛虎跟王嫂子打聽一下山上村的曆史,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山上村確實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山村,沒有山賊土匪,沒有軍隊經過,沒有戰爭對抗,村民們靠種田為生,□□及自製炸/藥等殺傷性武器一樣都沒有。這就奇了怪了,還有什麼東西能引發爆炸?難道是煤氣罐、高壓鍋之類,因超高氣壓引起的爆炸?這也不太可能,祠堂是祭拜祖宗的地方,誰敢在這裡做飯?
“準確幾點聽到爆炸聲的?九點還是十點?”
“早上九點多,不到十點……吧?”王大嫂記得也不是很清楚,當時大家手頭都有事情忙,哪有空去記時間。
“祠堂平時開放嗎?”季飛虎懷疑是不是有人自製炸/藥,趁人不備偷偷藏在祠堂中,殺人報複——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一件事情,山上村的女人都是被拐來的,跟村民有著深仇大恨,這些女人裡頭保不準就出了一個厲害人物。
“開啊。祠堂又沒有上鎖。”王大嫂說道:“這麼大的一片地方,隻用來祭祖那多浪費!平時大家都把這裡當做倉庫,存放糧食。”
糧食?!
季飛虎猛地想到什麼,連忙追問道:“麵粉也放在這裡嗎?”
“是啊,這裡又陰涼又乾燥,地方又大,最適合儲存糧食了。祭祖大典五年才開一次,大家從前都是在祭祖大典前將糧食搬出來,過後再重新搬進去。今年農活重,人手不足,搬不完,剩下好幾十袋糧食存在祠堂中。警察同誌,有什麼問題嗎?”
季飛虎仔細打量著王大嫂的神情,見她神態自然,略帶疑惑,沒看出什麼異常之處。
“那些糧食都是誰家的,你還記得嗎?”季飛虎又問道。
“各家都有,朱家、董家、王家……都有。起初還有人去搬,但後來看到大家都忙,都抽不開身,就自己一個人忙活,所以也不願意動了,糧食就一直堆在那裡,祭祖前一天晚上才匆匆推到角落,收拾出一個站的地方。”
季飛虎對王大嫂的話半信半疑,對兄弟錢術使了個眼色,多年共事,默契非常,錢術立馬會意,悄悄離開去找其他人詢問核對。
“死者的屍體現在在哪?”屍體是人留在世界上最後的語言,專業人士能從中讀到很多信息。
提到屍體,王大嫂臉色發青,“那些屍體都……都不成樣子,我們實在分不出誰是誰,沒辦法,就把他們火化了,一起葬在後山的大墳墓裡。”
肢體斷離,肉沫橫飛,許多部位被燒得完全辨彆不出身份,她看了一次,吐了一個多小時!
季飛虎懷疑地盯著王大嫂,農村講究入土為安,火化等於挫骨揚灰,更彆說還是集體火化,葬入同一個墳墓。
“爆炸之前你在做什麼?”季飛虎語氣帶上幾分壓迫。
“爆炸之前?做的事情可多了,那天我們在外頭準備中午的飯菜,我先是搬桌子,擺桌子,然後摘菜、洗菜……”王大嫂將自己當天的行程都說了說出來。
“有誰跟你一起嗎?”
“有啊,我跟陳家的莉莉一起搬的桌子,摘菜洗菜時大夥都聚在一起聊天,有莉莉、二妞、萍姐……”
王大嫂的每一步行程都有人作伴,看起來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季飛虎問完一遍後,過了十幾分鐘,再次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
“祭祖當天早上你在做什麼?”
王大嫂奇怪地看了季飛虎一眼,這問題不是剛問過嗎?但王大嫂不敢抱怨出聲,隻得有氣無力地將自己的行程再說一遍:“先去借桌子,然後把桌子搬到坪子上……”
“你跟誰借的桌子?”季飛虎打斷王大嫂的話。
“陳家的,董家的,還有……朱家的。”
“先跟誰,後跟誰借?借了幾張桌子幾張椅子?”季飛虎追問道。
王大嫂遲疑著,“先董家,借了兩張桌子,五張椅子?”王大嫂說的也不太確定,這些細節的東西她記不太清楚,“然後是陳家,一張桌子五張椅子,哦,錯了,借五張椅子的是陳家,不是董家,董家借了七把椅子!沒錯,是七把,我記得其中一把還瘸了條腿……”
王大嫂說得不甚流暢,偶爾會說錯,時不時還停下來思考一下,補充一點細節。
季飛虎看她這斷斷停停的樣子,反倒相信了她並沒有說謊——一般情況下,要記住一個時間段的所有細節是很困難的。人們很少能記住所有發生過的事情,要他們敘述時,他們通常會反複糾正自己,把思緒理順。但是說謊者在陳述時,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因為他們事先已經進行過大量的思考,編造好了一整套“□□無縫”的謊言,所以說謊說得十分流暢,細節豐富,有條不紊[注]。
爆炸的事情在王大嫂這裡挖不到更多的線索,季飛虎帶著人去祠堂勘查現場,看能不能尋到什麼蛛絲馬跡。
作者有話要說:注:說謊這段改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