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女14(2 / 2)

那壯漢身高九尺、皮膚黝黑,粗眉一豎便有一股凶悍之勢如猛虎下山洶洶而來,嚇得後麵鬨事的立刻止住聲音,他們都是些欺軟怕硬的,看糖大姐今天好說話才敢放肆,碰上一看就不好惹的壯漢,登時連屁都不敢放,從心如鵪鶉。

“謝謝這位老哥。”棠越對壯漢道。

壯漢甕聲甕氣道:“我看不慣他們慫蛋樣,專門欺負弱質女流。”

棠越對上壯漢關切的目光,心下了然,移開目光,不再說話。

“陳升筆墨紙硯要錢,娘問醫尋藥要錢,小才上私塾也要錢。我苦苦撐著陳家十幾年,好不容易攢下十兩銀子,還被我男人拿走當聘禮聘了你。現在陳家就剩一個空殼子,連他葬禮用的二兩銀子還是借的。香妹妹啊,我也不追究你狐媚害死陳升這件事情,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們姐妹一起好好努力,撐起陳家,也不枉費和陳升夫妻一場。”

棠越言下之意是要香寡婦嫁進陳家當牛做馬,供養陳家一家老小,但香寡婦哪裡肯!當下斂了柔弱的神情,柳眉一豎,罵道:“呸!什麼姐姐妹妹!我跟這姓陳的可沒半點關係!”

陳才不敢置信地看著忽然變了臉的香寡婦,先前不是這樣的啊!先前她明明說她跟爹是君子之交,還說自己可以把她當親娘的啊!

“我當被狗咬了,簪子還你,百花香也還你,你彆來找我!”說著香寡婦拔下頭上的銀簪子,拿出懷中的百花香丟在地上,像是身後有惡犬追般,頭也不回地跑了。

“叮當——”銀簪香粉落地,豔麗的粉末撒了一地,濃鬱的百花香充斥靈堂,靈堂的莊嚴肅穆徹底蕩然無存。

“香姨!”陳才大喊道。

香寡婦聞聲跑得更快了。

陳才下意識便要追上去,黃大嫂眼疾手快拉住陳才,將陳才推到棠越身邊,道:“你跑什麼!你娘在這呢!香寡婦是個壞女人,她說的話都不能信!你從前是被她騙了,所以才會誤會你娘是殺人凶手,快,跟你娘道個歉,這事情就算過去了。”

“我不!”陳才低頭狠狠咬了黃大嫂一口,黃大嫂吃痛放手,陳才立刻一溜煙鑽出靈堂,跑回自己房間,砰的一聲將房門重重關上,背靠著房門,身體緩緩落下,陳才抱住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痛哭出聲。

“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黃大嫂皺著眉頭說道。

“小才隻是一時受不住打擊,平時他不是這樣的。”棠越說道。

黃大嫂嘴巴一撇,不以為然:遇到事情才能看清楚一個人的本性!陳才因為彆人三言兩語的挑撥,就對生他養他的母親動手,可見是個不孝順的!

黃大嫂看了眼棠越,棠越正蹲在地上清理滿地的香粉,不知何時,她額頭上的傷口再次破裂了,鮮血打濕繃帶,順著蒼白憔悴的臉頰流下,棠越身體晃了晃,看模樣幾乎要暈倒了,黃大嫂下意識地想伸手攙扶,棠越卻堅持著,隨手抹掉了臉上的血,輕輕甩了甩頭,像是要甩去眼前的模糊重影般,然後低頭沉默地繼續打掃著地上的香粉。

這額頭上的傷還是陳才砸的呢!瞧這出血量,陳才還真是往死裡砸呢!頂著這傷口這麼久,也沒見陳才和陳老太太過問一句!

哎!糖大姐真是個苦命的人!丈夫死了,留下一屁股的債,兒子又是個不孝的,她一個寡婦下半生怎麼辦呦?

“糖大姐,以後有什麼事情你跟我說,能幫的黃大嫂我一定幫你!”

“謝謝你黃大嫂。”

“哎——苦了你了。”

“不苦。”棠越抬頭看著黃大嫂,露出一個虛弱而陽光的笑容。

陽光底下,陰影暗潮湧動著——

該叫苦的,是他們才對。

好媽媽之苦,才剛剛開始。

陳才坐下一看,立馬皺起了眉頭,“奶奶,怎麼是米糠?這是喂雞喂豬的。”

陳老太太瞥了棠越一眼,對陳才笑道:“今天換換口味。”

陳才嘟囔一聲,端起飯碗又發現問題:“奶奶,這飯沒熟。”

“家裡沒柴了,小才將就將就。”陳老太太說道。

陳才端起米糠飯吃了一口,立刻吐了出來,捂著腮幫子對陳老太太抱怨道:“奶奶,飯裡好多石子!”

陳老太太長長歎了一口氣:“哎——小才,我也不瞞你了。家裡沒錢,有飯吃就不錯了。小才乖,忍忍啊。”

陳老太太說著,目光瞟向棠越,從前她這麼一說,棠越問都不問立馬給錢。

陳老太太今天卻失算了,棠越坐得八風不動,慢條斯理地挑著飯裡的石子,不一會兒,桌上已經出現一小堆石子。

陳老太太見棠越不接話茬,又問道:“阿唐,這兩天生意如何?”

念慈鎮地方小,消息傳播快,這兩天市集上發生的事情很快便傳入了陳老太太耳中。

陳老太太買菜時,聽老姐妹們說李家李金桂公子出一百兩要買棠越的糖畫兒,起初以為是老姐妹打趣她的,後來確定是真的,高興得要瘋了!

正當她琢磨著要怎麼安排這一百兩的時候,又聽說棠越拒絕了李公子,把到手的一百兩往外推,這兩天市集跟開廟會般熱鬨,隊伍排成了長龍,所有人都是衝著糖畫去的。陳老太太差點沒被氣出心疾!

敗家媳婦!敗家媳婦!

陳老太太怒氣衝衝地回了家想找棠越算賬,但走著走著,怒氣散去,陳老太太又冷靜下來——自兒子陳升死後,阿唐性情大變,厲害許多,對自己也沒了往常的尊敬,當麵鑼對麵鼓地吵肯定是不行的,得迂回點。

於是,便有了今晚的石子拌米糠飯。

陳老太太想借此讓棠越看看家裡都窮得隻能吃石子了,讓她彆端著架子,守著什麼破規矩,趕緊把糖畫給賣了!

“也就那樣吧。”

麵對陳老太太的詢問,棠越很是敷衍。

“今天回來得這麼早,生意想來是不錯的。”

棠越嗯了一聲,繼續挑石子。

陳老太太看了眼桌上一小堆石子,還有棠越碗中空了一半的米糠飯,忽然扒了半碗飯到棠越碗中,慈祥道:“阿唐,你在外乾活辛苦,多吃點。”

棠越夾石頭的手停在半空。

“奶奶,我的飯給你。”陳才將自己和陳老太太的飯碗掉換。

“奶奶一個入土的老婆子,吃不了這麼多,你還是長身體的時候,你才應該多吃點。”陳老太太將飯碗掉了回來。

“尊老愛幼,你是我奶,孝敬你是應該的。”飯碗再次掉換。

“小才有這份心奶奶就知足了,乖,聽話,把飯吃了。”飯碗再再次掉換。

陳老太太和陳才在旁爭執,棠越卻不知為何一直僵坐著不動,陳才不由生怨,恨恨地瞪了棠越一眼,心中罵她是沒良心,連老人的飯都搶!

“奶奶心疼小才,小才也心疼奶奶!”陳才搶過陳老太太的飯碗護在臂彎中,不讓陳老太太再拿過去。陳老太太無奈一笑,不再爭奪。陳才扒了一口米糠飯,滿口的石子差點沒磕掉他的牙!

“哎——家裡一文錢都沒了……都怪奶奶身體不中用,不然也能出去找點活計,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奶奶今年已近六十,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怎能出去受風吹雨打,看人眼色?小才養你!”陳才說道。

陳老太太失笑,“一個沒桌子高的小孩能乾什麼事情,掙錢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不要管。”

話說到這份上,正常的一個母親、一個媳婦都會主動拿錢出來充家用,棠越卻始終無動於衷。陳老太太見棠越一直裝傻,直接開門見山道:“阿唐,聽說李家公子出了一百兩要買你的糖畫?”

這話一出,陳才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棠越有錢,卻自己藏著掖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祖孫吃石子飯,半文錢不肯給,真惡毒!

陳老太太都點名道姓了,棠越放下筷子道:“是有這麼一回事。”

“那銀子呢?”

“我沒收。”

“為什麼不收?”陳老太太的聲音克製不住大了起來。

“娘,我讀的書不多,但是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還是知道的。白紙黑字地寫了糖畫不賣隻轉,轉中哪個拿哪個,我豈能食言,為了一點銀子失信於人?”

“娘,你飽讀詩書,自然比我這粗婦明事理,定然不會為了這區區一百兩銀子背信棄義,做那見利忘義的無恥小人,對吧?”棠越反問道。

她很清楚陳家人是什麼德行,最是要麵子,哪怕是殺人放火也要給自己披上一層道德的外衣,讓自己站在道德的珠穆朗瑪峰上。

對付這種人隻有一種方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搶先站在道德製高點上鄙視他們,這比打他們一頓還要讓他們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  日六一個月真不是人乾的!頭冷~

表白那些日萬的大大們,你們是碼字機轉世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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