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枚刺(1 / 2)

推開門,房間外的凜冽寒風吹來,浮南深吸了一口氣,卻被凍得胸口有些發疼。

比起羅真騙走她攢了二十年的骨幣,浮南更在意羅真的另一個謊言。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羅真的時候,這個中年男子在幽深的小巷子裡,將他手中的煙杆子點著了,晃悠的煙圈被緩緩吐出,氤氳著他算不上帥氣的普通麵龐。

“沒辦法呀,家裡的妻子病重了,隻能做些這點事來討生活了。”羅真在說起自己家裡人的時候,原本狡黠邪惡的眸子會露出一點光。

浮南知道他壞,卻願意相信這一點或許是看走眼的光。

她聽先生說過,魔域裡的所有存在都是渣滓,魔域中人光鮮亮麗的外表都是虛假的偽裝。

浮南一向篤信先生的話,唯獨這一句,她聽了之後沒有對他說——“先生,我學會了。”

她衝出房間的時候,屋內的煙氣酒氣散開,她的步子邁得有些大,又朝著外,阿凇原本立在廊內,見浮南出來,怕她掉下去,便伸出手攔住了她的腰。

浮南猝不及防撞進阿凇的懷裡,她抬起頭,大口呼吸著,雙唇顫抖著說:“阿凇,我們先回去。”

阿凇注視著她驚慌的眸子,並沒有動,他攬著她,扭過頭去看坐在包間裡的羅真。

浮南施展的隔音法術對他沒用,他們在屋子裡的談話,他都聽到了。

他知道,浮南的膽子小,一本功法都能嚇哭她。

“南姑娘,看明白了嗎,魔域的所有存在都是垃圾,是廢物,是被拋棄的殘渣。”羅真的舌頭抵著齒端,嘴咧著,對浮南高聲說道。

“我是這樣,你身邊的小瘸子也一樣。”他笑,笑意未達眼底。

他話音剛落,阿凇便重重將酒樓的門關上了,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羅真說的是實話,阿凇不喜歡實話。

他低眸,盯著浮南的眼睛,比手語問她:“錢呢?”

浮南看著他漂亮的雙瞳,愣了許久,她很恐懼,因為在羅真說出真相的那一瞬間,她確實生出了一絲怨氣。

他可以為了利益欺騙她,因為他有所求,欺騙她可以獲得一些東西,但是,他騙她自己有妻子,感情甚篤,他又能得到什麼實質的東西呢?

不過是作弄人的快樂罷了。

她瞪大眼與阿凇對視著,直到很久以後,她才垂下自己的眼睫,麵上又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錢沒關係,不過我可能暫時沒辦法去魔域中層了。”浮南緩了過來,她垂頭喪氣地說。

“沒關係。”阿凇安慰她。

他有辦法讓她上去,因為他要回去,浮南必須在他身邊。

“浮南,我帶你上去。”他又比劃了一下。

“真的嗎?”浮南的眼眸亮了起來,她對阿凇笑了笑,“但是阿凇,你有什麼辦法呀?”

“到時我領著你走。”阿凇繼續比劃。

他有自己的謀劃。

“好。”浮南點了點頭,她跟在他身後,回了自己家。

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再回來了,到頭來,她還是要在這簡單的小院裡住下去。

浮南走進廚房,烹飪簡單的晚餐。

阿凇走到廚房門口,他倚靠在門框上,安靜地注視著她。

此時已是日暮,夕陽勾勒他的剪影,在冒著熱氣的小小廚房裡投下長長的陰影,落在浮南身上。

“阿凇,你要吃什麼?”浮南手裡拈著木質的小勺子,手腕輕輕抖了抖,細雪般的鹽粒輕盈落下,與鍋中的食物相融。

阿凇不需要進食,修為到了金丹以上就可以辟穀了,浮南自己烹飪食物,隻是為了消磨時光。

阿凇看著她,搖了搖頭。

鮮紅夕陽拉扯下的光影浮動,他又對著浮南比了手語。

“我離開一下。”阿凇這麼交代浮南。

浮南將炒菜裝入盤子裡,她的唇角翹起,笑著對阿凇說:“好呀,你去吧,還回來嗎?”

她這句話問得很奇怪,但有自己的邏輯在。

浮南知道阿凇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他現在掌握了厲害功法,應該做自己的事去了,例如報仇之類的。

而她隻不過是碰巧救了他,她不會留著他,他可以隨時離開。

浮南一直覺得阿凇會走的——即便他不久之前才剛對她說過“跟著我”“我會帶你上去”,浮南從不寄望於他人的幫助,她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想,她或許不會因為他的離開而感到傷心,隻是之後的時光可能會有些寂寞。

阿凇對她的這個問題感到疑惑,他看著曖昧黃昏光線下的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