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去了。”浮南領著畏畏,與他擦肩而過。
她沿著高塔之內的階梯,一步步往上走,直到她看到了紀少翎站在龐大陣法前的身影,這陣法核心連接著許多處控製陣法,看來紀少翎所關押的修士,不止集中在一處。
“紀少翎。”浮南溫溫柔柔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紀少翎猛地轉過身來,他沒注意過浮南的聲音,所以並未馬上光憑聲音將她認出。
高塔之外的遠處,流火與硝煙宛如煙火般炸起,今夜一定會有一個輸家。
浮南在遠處耀目的火光之中,淺笑地看著紀少翎。
“你……區區小妖,是如何到這裡來的,孟姑娘讓你來的?”紀少翎慌忙問道。
“我自己來的。”浮南對他眨眨眼。
紀少翎眸中殺意一閃,他直接對浮南出手,今夜誰也不能破壞這個計劃,他覺得這小妖膽大包天,竟然敢孤身前來,她打得過在高塔下的……
不對,他的部下應該攔下她才是!紀少翎猛地醒悟過來,但不論他醒悟與否,今夜他都在劫難逃。
畏畏自黑暗中竄了出來,它的身子橫在浮南身前,替她擋下這一擊。
而後,它朝紀少翎長大了嘴,用一種極其原始的方式將他殺死。
紀少翎被它吞入腹中,畏畏腹部的肌肉擠壓著他的身體骨骼,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畏畏生生吞下一位強大修士,甚至還打了飽嗝,浮南看著它金色的眼眸,垂下了眼睫。
她徑直走上前去,將陣法核心的主控權接管,她很快破解了秘術陣法的布置,原本被紀少翎控製著的無數南香城修士掙脫了束縛,他們對南香城與仙盟懷著無上恨意,甚至超過對魔族的敵意。
整個南香城,徹底陷入混亂之中,浮南立於高塔之上,看到有新的法術光芒亮起,仿佛長夜中一閃而過的星火,她輕軟的衣袂迎風而揚,在夜空中綻開溫柔堅定的花朵。
——
“季掌門,該離開了。”長夜將要結束,似乎無人知曉即將爆發的混亂,隻有孟寧從容走進了季長風守著的大殿之中,她仰起頭,安靜地對季長風說道。
“南香城不會陷落。”季長風道,他的語氣自信。
“季掌門也知曉此事?”孟寧笑。
季長風一愣,他沒想到孟寧用一句話便將他給詐了出來。
“多醜陋,多肮臟。”孟寧道。
“你亦在其中。”季長風道。
“我在其中就好了。”孟寧眨了眨眼說,“但現在,該離開了。”
“你既然知道了此事,就應當知道今晚南香城一定無事。”季長風道。
“走。”孟寧對守在殿外的修士沉聲說道,“帶季掌門離開,現在,仙盟所有的修士,撤離南香城。”
孟寧無視季長風的權威,直接領著他離開南香城,她安排著仙盟修士撤離,問隨在身邊的古宸道:“浮南呢?”
“我們派出修士去接她離開了,現在她應當已經在城外了。”古宸道。
“去她原來的地方找她。”孟寧微笑著說道,“她在那裡。”
古宸到時,浮南果然守在了自己的院內,她拿著桌上的溫水,喂給房間裡被畏畏擊昏的修士。
“浮南姑娘,你——”古宸推門進來,見浮南氣定神閒站在原處,有些驚訝,“他們怎麼昏迷了?”
“有魔族來了呀。”浮南笑,“魔族要將他們殺了,被我攔下了,外麵混亂,我不好出去,就留在這裡等你們過來接我。”
“魔族來了,他們不殺你?”古宸驚訝。
浮南笑眯眯地看著他:“不然,孟姑娘留我做什麼呢?”
“世上最不想我死的,就是魔尊凇。”浮南扶著身邊的兩位仙盟修士,柔聲說道,“古大人,你不會以為前段時間人界的勝利,是因為你們人族厲害吧?”
“你究竟,站在哪一邊?”古宸問。
“你說呢?”浮南坐在原地,安靜地看著古宸,“我隻站在孟姑娘那邊。”
“為何?”古宸問。
浮南笑,沒回答他。
古宸帶著浮南離開了,他拽著浮南走的力道有些大,浮南被他拉得有些疼。
她的眼睫低垂,並未喊疼。
古宸將她丟到了孟寧所乘坐的馬車上,此時,南香城中已經被複仇的修士占領了,遠遠的也有許多仙盟修士聽到了真相。
“紀少翎真的將南香城的修士抓起來了?原來那天周鬆泉說的都是真的,他不是因為墮魔才做出那些事,是因為紀少翎將他逼得墮魔……”
“仙盟呢,仙盟難道不知道此事嗎,仙盟為什麼不阻止?”
“如果這樣,我們又與魔族有什麼區彆?”
浮南靠在馬車裡,她安靜地看著坐在她對麵的孟寧,此時天光大亮。
孟寧還沒完全理清昨晚發生了什麼事,遠處已有魔族追了上來,將他們撤離的車隊包圍——飛舟已經被摧毀,仙盟修士連撤離都無比艱難,更何況現在人心混亂,仙盟寸步難行。
“浮南,這是怎麼了?”孟寧握住浮南的手,慌忙問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紀少翎和季長風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他們不是說南香城沒事嗎,乾脆我出去將他們都擊退好了。”
“你還想被他抓回去嗎?”浮南按住孟寧的手背,她輕歎一聲說道,“往西南方走,我知道他的對敵習慣,一般這個方位他布置的兵力最少。”
車隊按照浮南的指示,調轉了一個方向,往西南而去。
魔域邊境的高塔在不斷往人界方向推進,阿凇站在魔域這邊的高塔之上,靜靜看著遠處被戰火籠罩的南香城。
這是他與浮南離得最近的時候,他次次從夢中醒來,隻能與她在夢中相會。
他知道夢中的浮南,就是真正的浮南,她一次次帶來人界那邊的情報。
但是,她怎麼能如此?
夢中的甜蜜將他敏感的神經麻痹,醒來之後,他又因浮南的變化而陷入痛苦之中。
他甚至……不敢將她帶回來。
因為他知她一定會拒絕。
她是如此的執拗,拒絕起他來,每一次都堅決。
南香城內修士叛亂的消息很快傳來,鬱洲立於阿凇身後問道:“尊上,要將南香城的修士都殺了嗎?”
“反抗的那部分修士留著。”阿凇答。
“為何?”鬱洲問。
“她希望我能仁慈些。”阿凇說。
“是。”鬱洲退下。
當晚,有許多條情報傳了上來,等待阿凇定奪,直到最後一條傳到他耳邊。
“仙盟大部分修士乘坐車隊,往西南側撤離,這個方位,一般是尊上您親自坐鎮……”鬱洲有些猶豫。
“放了。”阿凇咬著牙冷聲道。
“若能將他們攔下……”鬱洲提出異議。
“殺不了關鍵之人,都是徒勞。”阿凇答,“按你們心情,隨便殺一些,讓他們離開。”
南香城外,仙盟車隊與魔族陷入混戰,但仙盟這邊隱隱占了上風。
孟寧驚喜地握住浮南的手道:“浮南,你果然了解誒他。”
浮南無力再笑,她挑著眉看著孟寧,她想起她以前跟著先生的時候,先生無聊時會和自己對弈。
她以前感到奇怪,先生這麼與自己下棋有什麼意思?
現在她明白了,在布下這局棋的時候,他心中已有了選擇的一方,所以,他所選擇的那一方,一定勝利。
——即便執棋之人,是同一人。
她亦是如此。
浮南往後靠了靠,她靠在馬車的榻上,她輕聲對孟寧說:“阿寧,我先睡會兒。”
“好。”孟寧點點頭道,她待浮南睡去便離開馬車,加入戰場之中。
浮南一直睡到了夜裡,朦朦朧朧間,她感覺有人將自己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她在後方城池的一處驛館裡醒來。
浮南在榻上翻了個身,一轉眼,看到了孟寧站在她床前。
窗外月色清輝灑落,襯得她的身姿清冷,如月如仙。
孟寧盯著她,目光灼然,帶著一絲質疑。
浮南的長睫順著那絲絲縷縷的銀色月光半掀,在麵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陰影。
她凝眸,質問浮南,語氣篤定:“你殺了紀少翎,將他陣法解開。為何要如此做,幫助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