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七十枚刺 最熠熠生輝(*▽*)(2 / 2)

推開門的是一位不速之客,仙盟派來與孟寧合作的古宸正微笑地看著她。

“古先生?”浮南挑眉,禮貌喚了他一聲。

“浮南姑娘好興致,人界魔域戰事在即,你竟還有空在這裡看閒書。”古宸慢悠悠踱步走了過來。

“不然呢,我該做什麼?”浮南合上書,歪著頭問古宸。

“你該像以前那樣,去幫幫魔域了!”驟然間,古宸伸出手,將浮南的脖頸緊緊掐著。

浮南喘不上氣,她掙紮了一下,也沒能發出聲音。

“南香城的陷落,與你有關,對嗎?”古宸掐著浮南的脖頸,將她拽了過來,他死死盯著她慌亂的眸子,厲聲問道,“你不要我什麼都沒看到,紀少翎陣法失控的時候,我看到你站在主控陣法所在的高塔之上。”

那日,浮南早就知道古宸在看了,但她沒有選擇將這破綻掩蓋。

“孟寧,我不知她是怎麼想的,她應當也知道是你,但她還是替你將此事掩了下來。”古宸指尖出現幾抹淡藍色的光芒,將浮南牢牢束縛,“她受得了你,我可受不了你。”

“管你對魔尊凇有什麼用,總之,你死了才是好事,正好也能讓我們看看魔尊凇發狂的樣子。”古宸將浮南帶到了玄明境的中央,“我調查過你,你不畏死,應當是掌握了什麼重生的秘法吧?”

“但,管你能不能重生,我將你投入這蝕淵中,你連人帶種子給我一起被蝕淵吞噬,就再也活不過來了。”古宸自然知道玄明境中蝕淵的秘密,他有權限將它打開。

浮南被她丟在深淵的崖邊,她低眸看著這處閃爍著燦爛金光的深淵,點了點頭,她沒辦法說話。

蝕淵裡吹來的風也帶著細碎金光,仿佛一柄柄細小的匕首,刮得她麵頰生疼,若是掉入這深淵中,她不知還能不能。

但是她流失的記憶也隻能在這裡了,浮南在心裡輕歎一口氣,這本就是她的謀劃,但現在怎麼先露怯的是她。

古宸將蝕淵打開,乾脆利落地將浮南丟進了深淵之中,燦爛的金色光芒將她完全包裹。

“卑鄙妖類。”古宸看著將浮南完全吞噬的金光輕蔑說道,“你早該死了。”

下一瞬,他身後湧過一道強大氣息,在蝕淵禁製被觸動的那瞬間,孟寧已有所察覺,她很快從仙盟議事殿那邊趕了過來。

“古宸,你做了什麼?!”此時正是晨昏之分,遠處的金色斜陽與蝕淵深處的暗金色光芒合在一處,竟分不出天地的界限,同樣,開口質問古宸的也不知是孟寧還是薛亡。

“孟寧,你心慈手軟,下不了手,便讓我來動手,事後你要將我殺了也無事,但這蒼耳妖確實是個禍害,她今日必須死在蝕淵!”古宸無法忍受浮南對仙盟的背叛,他們的謀劃功虧一簣。

“讓開!”孟寧厲聲道。

“我會儘力拖延你。”古宸竟拉開了陣勢,與孟寧對峙著,他打算攔住孟寧下去救人。

兩人纏鬥在一處,孟寧占了絕對的上風。

此時完全沉入蝕淵金光之中的浮南根本不知上麵發生了什麼事,她脆弱的金丹之軀被蝕淵的金光包裹,一寸寸腐蝕著她的血肉,每往下沉一分,她便痛苦一分。

但這裡分明是她自己要計劃著下來的,浮南用儘全身力氣,將束縛自己的藍光掙脫,她擺動著無力的四肢,竟然在蝕淵之下遊蕩著,仔細搜尋蝕淵底部的每一處縫隙。

她的生命力在被蝕淵不斷剝奪,她希望自己能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找到她不知遺失在何處的記憶。

或許薛亡早就把它們毀了,讓它們散於風中,她與阿凇的那些過往,她全都想不起來。

浮南思及至此,便覺得自己的鼻頭一酸,逐漸地,她感到自己四肢沒有力氣,有血腥味漫上鼻腔,她的妖身即將被蝕淵徹底融化。

但在下一瞬間,於蝕淵底部一處不起眼的縫隙之中,忽有一道明亮光芒閃過。

有兩個圓形的小小光球相互依偎著,沉在蝕淵的最底部,在這光球閃爍著的光影之中,隱隱映出了兩個人的身影,是浮南與凇。

這是當初薛亡看了之後想要毀掉的記憶,他早早地便將它投入蝕淵之中,到現在已經過了數百年。

記憶、神識等物,很是脆弱,若是尋常的記憶落入蝕淵之中,很快便會被徹底撕碎,從此不在這世間留下痕跡。

但這兩段記憶沉入蝕淵裡,渡過如此漫長的時光,竟然還能分毫不損。

它最真摯雋永,最堅定無瑕,最是……熠熠生輝。

浮南染血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與這兩枚記憶光球一觸,這兩段記憶便重新回到它的主人身上,融入她的身體,消失不見。

下一瞬,她即將失去意識,沒能控製自己的身體,蝕淵的金光一寸寸地將她的軀體剝落。

但此時,有人仿佛撥開水浪般乘著金光而來,為了救浮南,孟寧竟然主動躍入蝕淵之中。

在浮南即將墜落的前一刻,此時的孟寧——也就是薛亡將她的腰肢撈了起來,將她緊緊攬入懷中,浮南殘存的意識與他的慌亂雙眸對視一瞬,而後,她便暈了過去。

薛亡抱著她來到蝕淵岸上的時候,岸上有修士的鮮血濺落滿地,他腳下純白的繡鞋踩過古宸的血,沒有絲毫觸動。

浮南昏迷了很久,她重新經曆了這兩段記憶。

她隻拿到了這兩段記憶——兩段記憶都是她與阿凇相擁而吻的畫麵。

她想起來了!浮南想起那日她為阿凇調配治療他嗓子的解藥,她希望阿凇能呼喚她的名字,但阿凇拒絕了,她讓他吞下解藥之後,他含著口中的那枚糖,吻了她,他們難舍難分,甜蜜歡欣,刻骨銘心。

但她忘記了,因為先生曾經對她說過,她重生之後忘記的事情都是無關緊要的記憶,所以如此信任先生的她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後來的阿凇,知道她忘記了他們的那一吻,他又是何等的絕望啊。他一定以為他在她心中是無關緊要的那一個人。

所以他的第二吻,有了些絕望的感覺,他試圖留下什麼,證明什麼,但還是無法在重生之後的她心中留下痕跡。

即便找回的記憶如此甜蜜,但浮南還是在夢裡哭了,有淚水順著她的眼角落下。

她這眼淚是為另一人而流,但守在她床前的薛亡還是輕輕將她眼角的淚水拭去了。

薛亡從未想過他們兩人的記憶會如此堅強,他並不知道浮南在蝕淵裡找到了一些她不該知道的東西,他自認為浮南是受傷過重,太疼了。

這心上的疼痛比軀體的苦痛更甚,尚未蘇醒的浮南在混沌的意識之中一遍遍回味她與阿凇的那兩個吻,與後來他們酒後的相擁,還有夢裡的親昵……這些相處的畫麵揉作一處,壓得浮南喘不過氣。

很想很想他,想牽他的手,想擁抱他,想落在他懷中,接受著他窒密的親吻,想要與他兌現夢境裡的諾言,與他成親。

這些不過是世間最尋常情人該做的事情而已,怎麼到了他們身上,就這麼難呢?

浮南沉淪在這些紛亂記憶裡,過了數月才完全清醒,她身上在蝕淵受的傷已經好了——那時她幾乎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她能活下來,完全是因為——

蘇醒過來的浮南,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在這裡她感應到了一點正氣凜然的熱源,這是孟寧那護身的金珠。

她會將金珠獻出,用來保住她的性命,這也在浮南的預料之中。

浮南知道,孟寧此舉隻不過是在保證能拿捏阿凇的唯一軟肋安全,她是控製阿凇的鑰匙。

她在薛亡眼中,與阿凇記憶裡那些幻境裡的人——那些欺騙他感情,隻為了殺死他的人沒什麼區彆。

浮南按著自己眉心拿點看不見的金珠,對孟寧笑了笑,她說:“阿寧,謝謝你救了我。”

“這寶珠,你留著吧。”此時還是夜晚,薛亡對浮南說道,“我不是孟寧。”

“抱歉,我有些分不清楚。”浮南笑了笑。

“但這寶珠確實是她的本命法寶。”薛亡道,“給了你,你就要保護好自己,莫要再受傷了。”

“嗯……是我疏忽,讓他起了疑心,若仙盟因南香城之事要審判我,我也可以……”浮南掙紮著坐了起來,她的眸光微閃,小聲說道。

薛亡將這可抵擋世間所有傷害的寶珠留在她身上,在她的意料之外,這是舉世難尋的法寶。

“此事,便算過去了。”薛亡又將她按了回去,他看著她眼角的淚痕,低聲問道,“怎麼哭了,是夢中傷口疼,還是夢見什麼不好的事情?”

“我哭了?”浮南按了一下自己眼角,果然有些濕漉漉的,她眨了眨眼,這才將又要落下的淚水憋了回去。

“疼,想吃些糖。”浮南輕聲道,“先生,我床頭的櫃子裡有些糖,你取來給我吧。”

薛亡將她從魔域帶來的糖包拆開,遞給她一枚,浮南含著這枚糖,又想起了當初那一吻的滋味。

薛亡看著她,隻將那糖包收了起來:“魔域的東西,不太好,以後我買彆的糖給你吃吧。”

“好。”浮南點頭。

“魔尊凇對人界窮追不舍,若你傷好,便陪我上戰場吧。”薛亡忽地開口道。

“好。”浮南繼續答。

“我會找機會殺了他,你——莫要掛念。”

“誅魔除惡,天經地義。”浮南的語氣平靜。

“且睡吧。”薛亡將浮南床前的燈盞吹滅了,黑暗中他朦朧的身影離開。

在他徹底離開的那一瞬間,浮南將頭埋進了被子裡,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哭累了才睡著。

睡著之後,她又夢見了阿凇,那個要與她成親的阿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