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是血的女人抱著渾身是血的男人,用砂紙磨過瓦礫一般,嘶啞惻然的聲音輕輕喊著:“庭筠,你醒醒,你說過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庭筠,彆睡了,我唱歌給你聽……”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邊哽咽邊輕輕哼唱,聲音已然沙啞,眼淚早已流乾,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身上,一心隻想喚醒他,對自己終於獲救沒有絲毫反應,對他們這些人如同沒有看見。
在場的人無不動容,紛紛側頭抹眼淚。
蕭徹克製著上前的衝動,僵硬地轉身,低聲吩咐眾人:“不要告訴她我來過。”
他不想讓這個心裡眼裡沒有他的女人知道,他為了她興師動眾,兩個晝夜沒有合眼。這是他的驕傲和尊嚴所不允許的,就當他,從沒來過,從沒為她擔心過、失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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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地震中,晏令如除了饑餓和脫水症狀外,幾乎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她身上的血,全是顧庭筠的。顧庭筠用他的血肉之軀,幫她撐起一方小小的安全空間,保護了她。
顧庭筠自己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後背和四肢皮膚嚴重擦傷,右胸兩根肋骨斷裂,左手手臂骨折,最嚴重的,是頭部遭受重創,失血過多,經過急救,還有部分生命體征,但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連醫生都感歎,受了這麼重的傷,流了那麼多的血,幾次心臟停止跳動,最後生命體征仍然沒有消失,要歸功於病人極其強烈的求生意誌。
晏令如聽得心揪成一團,她放下一切工作,整個人搬到了醫院,日夜陪伴在他身邊照顧他。
這邊顧庭筠還沒脫離危險,那邊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就打到他的公司來,要瓜分他的財產。
最後他的私人律師出示了一份讓他的親人恨得咬牙切齒的委托書。
顧庭筠在他沒出事之前,就立好了遺囑,假如他本人,出了任何事故,他的所有財產,存款,金條,古董字畫,不動產,房產,債券以及三個公司的股份,全部贈給晏令如女士。
沒有給他的親人留一分錢。
他的父母是商業聯姻,兩人都出身大家族。他的母親懷他時,外祖父家破產失勢,他父親原形畢露,帶著小三,也就是他現在的繼母登堂入室,他母親因此得了產後抑鬱症,剛生下他不久就跳樓自殺了。
他兩歲時,父親帶著繼母出去旅遊,把他鎖在房間裡一個星期,差點餓死,還是鄰居聽到小孩的哭聲報警,他被送到醫院急救,住院半個月才救回來。從此他被接到外祖母家養大。
對於他父親和現在的小三繼母,他沒有任何感情,他能有今天,所有的財產,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和他們沒關係。他們於他,是吸血蟲一樣的存在,以防萬一,他早早立好了遺囑,把財產留給這個世上他唯一摯愛的人。
顧庭筠的父親和繼母,看著遺囑,氣得大罵他不孝,罵晏令如狐狸精,跑到醫院來鬨,揚言要打官司告晏令如,被晏令如吩咐保鏢扔了出去。
晏令如看著病床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的顧庭筠,握著他的手,深深為他感到酸楚和難過。為他糟糕的親人,更為他從小沒有享受過的父愛和母愛。
“快點醒過來吧,庭筠,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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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庭筠的父親沒有把晏令如告上法庭,他畢竟有法律常識。但他給了晏令如致命一擊。
他和顧庭筠那位小三繼母一起,帶著一群人,一份轉院申請,明目張膽再次來到醫院,直接要把顧庭筠帶走。
“他在這裡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顧,這裡有我專門從美國請過來的專家團隊,有國內最先進的醫療條件。你這個時候把他帶走,是害了他。作為他的父親,從小沒照顧過他就算了,在他身處危險的時候,就不念一分血脈之情嗎?”晏令如道。
他父親冷笑道:“他把財產全部留給你的時候,有沒有念過我們的父子之情?”
那位小三繼母得意洋洋的對著晏令如道:“顧庭筠是我們的兒子,晏小姐就是再厲害,也不能阻止我們照顧自己病危的兒子吧?大家說說是不是這個理?晏小姐是他什麼人?你們結婚了嗎?既然沒有,那麼我們就是他唯一的親人,是他法律上的監護人,由我們來照顧他天經地義,晏小姐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晏令如驚怒交加,氣得發抖,卻毫無辦法,眼睜睜看著他們要把昏迷不醒的顧庭筠帶走。
庭筠攤上的到底是怎樣的親人,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狼心狗肺、趁子之危、令人寒心齒冷的父親。
“慢著,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她大聲喝道,她知道這個時候叫住他們意味著什麼,這是一群吸血的蠹蟲,是無底洞,但她賭不起顧庭筠的身體,再多的錢都不值得她拿顧庭筠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