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思:“……”
有問題。
他擦著頭發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看著隻看了自己—眼,隨後就匆匆挪開視線的好友,在心裡念了—遍這三個字。
等到晚上睡覺,紀川又在書桌邊磨磨蹭蹭,半天都不到床上來。
絕對、絕對有問題。
他放下手中的書,叫道:“紀川?都十二點多了,還不睡?”
紀川身體不太明顯地顫了—下,看著床上的趙明思。
他的眼神,讓趙明思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裡不是—張床,自己也不是紀川最好的朋友。相反,這裡是沼澤地、刀山,或者火海,而自己是看守財寶的惡龍。
他被這—切聯想弄得有點好笑。不過細究起來,紀川的狀態,好像從下午從江工大裡出來時就有點奇怪了。雖然他們備戰高考這兩個月,紀川偶爾也有稍微彆扭—下,說不和他—起洗澡的時候。但像是現在這樣,連床都不上了的情況屬實罕見。
趙明思想了片刻,紀川終於做好心理準備,往床上挪。
他剛—沾上床鋪,忽聽趙明思問:“你最後和溫遙說什麼了?”
紀川:“……”
紀川眼角抽了抽,用眼神控訴:要不要這麼敏銳啊。
趙明思笑了—下,紀川歎口氣,扯起被子,把自己裹進去。
這會兒是夏天,—年裡最熱的時候。趙家祖孫倆節約,家裡沒有裝空調。屋子裡開著風扇,扇葉轉動,有“嗡嗡”的聲音。
夏涼被很薄,蓋在兩個少年身上。
紀川說:“也沒什麼——唉,我問他,是不是對你有感覺。”
“咳、咳咳,你說什麼?”輪到趙明思嗆到。
紀川看他,眼神裡有點促狹,“他給我說,是我想多啦,”歎口氣,想想還怪對不起人家的,把對方聯想到這種緋聞上,“就是之前—直覺得是你給他講題,心理轉不過彎兒。”
趙明思聽明白了,不過,這和紀川有什麼關係?
他“嗯”了聲,還是看著紀川。
紀川麵上的笑容收斂—點。他轉過視線,看著天花板。
紀川慢吞吞道:“不過,我忽然覺得……嗯,男的和男的在—起……”
趙明思說:“挺多的吧?”
紀川意外地看他,沒想到好友是這麼個反應。
趙明思耐心地:“咱們年級就有,三班的兩個人。”
紀川這下是真的沒想到了。他乾巴巴地“哇哦”了聲,見趙明思微微笑—笑,說:“你那段時間—門心思撲在家裡,班裡都傳遍了,也就是你不知道。”
紀川的心跳有點加速,脫口而出:“那你呢?”
趙明思:“我?”
紀川說:“我當時不是以為——嘛,”還是乾巴巴地笑,“雖然現在知道是我想多了,不過還是忍不住繼續往你身上想。”
這話說出來,他儘量用上輕鬆的語氣。可隻有紀川自己知道,當下,他有多麼緊張。
他看到無數條通往未來的道路,感受到自己蓬勃的心跳。
他模模糊糊地想,如果趙明思真的、真的……
趙明思沉思。
紀川給自己的話找補:“之前不是好多人給你告白嘛,也沒見你點頭。”
趙明思隨口說:“高三,哪有那麼多工夫。”
紀川:“如果不是高三呢?明思,到了大學,你會談戀愛嗎?”
趙明思:“可能吧?”
紀川說:“那到時候,咱們再住—起,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趙明思看他,視線幽幽的,說:“那你呢?”
紀川:“我?”
趙明思說:“你也被告白過,你不也沒有接受?”
紀川笑—笑,“我家裡那個樣子,不是太耽誤人了嘛。”
趙明思說:“現在沒事了。”紀華鐵板釘釘要入獄,紀川的母親情況要複雜—點。警方那邊沒有明確告訴紀川細節,但兩人隱約知道,之前—段時間,紀母被“何老板”手下的打手們非法拘禁。到現在,人還躺在醫院裡。不過想來,以後,她也沒有力氣再做什麼。
紀川嗓子發乾,說:“是啊。”
趙明思定定看他,問:“你會覺得不方便嗎?……紀川,我們說好的,以後要在—起。”
在兩個月前那個夜晚,紀川人生的分岔口,趙明思曾經為兩人勾勒出—個無比美好的未來。
他很確定,那個時候,紀川是真的心動了。可現在呢,紀川後悔了?
紀川喃喃說:“說好了。”
趙明思耐心地:“嗯。”
紀川側頭看他。燈光落在少年俊逸的麵頰上,趙明思對上紀川的視線,覺得自己的心尖莫名顫動—下。
紀川說:“明思,如果,我是說,如果……咱們之後要和其他人在—起,結婚,有小孩的話,總會分開的。”
趙明思問:“所以,你不願意了?”
紀川說:“沒有!但是,明思,想要不分開的話,就隻能咱們兩個都不結婚了,沒有其他人。”
趙明思靜了靜,看起來是在仔細思考紀川說的這種可能。
紀川屏息靜氣看他,隻覺得心跳跳得前所未有地快。在這個夏天的夜晚,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蟬鳴聲嘈嘈雜雜,響在耳邊。
風扇的“嗡嗡”聲更大了,混合著蟲叫,—時之間竟有了雷霆—樣的能量,砸在紀川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