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軼的表情落在蘭渡眼裡,青年瞳仁微微縮小,看起來不知所措。
“我的錯,我的錯。”沈軼笑過了,立刻表明態度,“剛剛你的表情挺好的,再來一次。”
蘭渡看起來有點迷茫。但沈軼這麼講完,他還是調整好,把台詞原原本本地說了下去。
蘭渡:“父親,前些日子,我去見了那位沈大人。”
這次,沈軼沒再露出多餘神色。他眼神閃動一下,雖然身上還穿著沈居言的官袍,整個人呈現出的氣質卻已經和清正灑脫的“沈大人”截然不同。有了深沉、疑心重重的的味道。
他有意帶蘭渡,這會兒講話的時候,語氣也比正常說台詞要重一點。蘭渡很快入戲,“父子”兩人一句一句說下去,到最後,世子離開了,又在父親書房外麵遇見父親的另一個手下。
這場戲的最後,就是瑞王世子與那個手下錯身而過。年輕的世子已經確認了父親的決心,同樣確認了沈居言並不好對付。他滿腹憂心,獨自立在花園當中。
沈軼能看出來,雖然這場戲在幾天以後才拍,但蘭渡私下裡一定也早早練習了多次。
他欣賞蘭渡的聰明、上進,也許還要加上對那張臉的一點偏愛。
沈軼想一想,問:“你最近有去彆的劇組試鏡嗎?”
蘭渡點點頭。
沈軼說:“有結果?”
蘭渡回答:“有幾個小角色,都是隻拍半天那種。”
沈軼想一想,說:“把你的行程給我發一下,最近也不要再去其他劇組了。”
蘭渡聽出了沈軼的言下之意。他明顯驚喜,不過,還是得再確定一下:“沈老師?”
沈軼笑一笑,“瑞王世子這個角色,其實有很多可以挖掘的地方。我接這個本子的時候讀了一遍《燕史》,當時就對他和沈居言的幾次交鋒印象很深。可惜那個演員行程太趕,所以在劇本上做了一些調整。你既然一直待在這邊,咱們可以重新調整回來。”
蘭渡幾乎要被砸懵。過了好一會
兒,才說:“沈老師,謝謝,太謝謝了。”
他一個名氣、咖位,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簽下公司的學生,能有幸進入這種大製作,眼看還從一百零八番變成十八番。雖然蘭渡並不知道,自己這個瑞王世子的角色原本就是從沈軼的一句話裡來的,可沈軼當下的話,已經足夠讓蘭渡心潮湧動。
沈軼很謙遜,不攬工,笑道:“是因為你自己努力。”
蘭渡想了想,問:“那我以後還能再來找你對戲嗎?”
沈軼自然回答:“可以啊。”
蘭渡高興了。沈軼看他,心想,也不知道蘭渡平時用什麼香水。也可能是洗護用品,離得遠的時候不覺得,這麼坐得近時,總能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清淡香味。
“好了,”沈軼不輕不重道,“你這兩天有空,最好也去看看《燕史》。時間不夠的話,隻看瑞王世子出現的部分就好。光是從劇本上揣摩角色,還是不太夠。”
蘭渡認真地記下來,轉而又笑,說:“沈老師,我現在覺得……”
沈軼:“什麼?”
蘭渡:“你果然是我最喜歡的演員。”
沈軼看著他,心想,果然還是個小朋友。
知不知道“喜歡”這種話不能亂說。
他顯得很隨意,“嗯”了聲,沒再多講話。
倒是蘭渡,一麵思索,自己是不是唐突。一麵又想,類似的話,沈老師應該聽過很多次吧?
這天以後,編劇開始改劇本,蘭渡也果然時不時來找沈軼。有時候是簡單觀摩片場拍攝情況,聊作學習。又時是讀完某一部分史書,對人物性格、與其他角色的關係有了新的理解。
到這會兒,沈軼對蘭渡的“記性好”有了全新的認識。身為演員,能記台詞不稀奇。可蘭渡對《燕史》裡佶屈聱牙的文言文都能開口就來,隨意引用。偶爾還承認,自己對某一段的理解不是很到位。
沈軼之前聽說過,有的人就是照相機記憶,任何看一遍的東西都能記在腦子裡。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一個。
沈軼有點好奇,問蘭渡:“你高
中的時候,文化課成績應該也不錯吧?”
蘭渡抿著嘴巴笑了一下,看起來有點驕矜的意思,說:“是還可以。”
沈軼笑道;“多少分?”
蘭渡:“六百……”
沈軼:“嗯?”
蘭渡:“六百八。”
沈軼有點驚了。這個分數,放在京影,彆說是當年的文化課第一,就算成了京影成立至今最高的文化課分數也有可能。這種情況,蘭渡竟然沒有進京大、海大這一類國人眼中“正經”的高校,而是跑來京影。
他這麼想,也就直接說了:“這麼高,怎麼就想進演藝圈?”
蘭渡抿嘴笑了一下,沒說話。
沈軼心裡飄起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他一邊覺得自己不能太“自信”,一邊想,自己好歹也是蘭渡從小學那會兒就喜歡的演員,蘭渡做出這種決定,沒準就和自己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