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自己的仙骨之後,清霄真君的身體晃了晃。雖然沒有修改妝容,可蘭渡的麵色眼看著蒼白起來。原本就是淡色的唇幾乎成了紙色,饒是如此,他依然背脊挺直,不曾倒下。
——想到“依然”兩個字的時候,導演一愣。
蘭渡當然不會倒下了!清霄真君重傷,可作為演員的蘭渡還好好的。
可單看鏡頭裡的景象,他竟然真的為身前不遠處的“清霄真君”捏了一把冷汗。
眼看真君把仙骨放入妹妹體內,這場戲就算結束。可無論是導演,還是其他人,都一動不動,說不出話來。
好的表演可以帶動周圍人的情緒。蘭渡現在就做到這點,從導演,到劇組上下的工作人員,都沉浸在清霄真君失去仙骨的悲痛中,再想想真君日後要經曆的磨難——其中一些鏡頭,之前已經拍過。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想想,觀感又截然不同。
還是沈軼碰了一下導演,柳導才想起喊“卡”。
原本預計起碼要拍上數遍、找找感覺的戲,竟然一遍過了。
人們回神。枕在蘭渡膝蓋上的女主演員坐起來,她的助理立刻過來給人端了熱水。女主朝蘭渡笑一笑,去一邊休息。蘭渡則自己站起,準備去導演那邊看看剛才拍攝的效果。
有問題則改之,沒問題則加勉。這段時間,蘭渡一直保持著這個習慣。
不過今天有所不同。
沒走兩步,他的視線落在導演身邊的一個人身上。
蘭渡先是一愣,隨即驚喜。他的心情體現在麵上,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與清霄真君形象截然不同的快活愉悅。有工作人員視線正好轉來,微微一愣,心想:真君怎麼忽然ooc了。
——“真君”是工作人員們對蘭渡的稱呼。
去年夏天之前,蘭渡隻客串過幾個小角色,大多時候台詞不超過十句。一直到進了《沈居言》劇組,他才有一個真正的、可以說有代表性的角色。不過無論《沈居言》,還是後麵那部諜戰片,到現在都還沒走上熒幕。所以
出現在劇組時,蘭渡對很多工作人員們而言都是陌生人。
經曆了幾次名字被叫錯的尷尬之後,不隻是誰先起頭,直接把蘭渡叫做“真君”。
一開始是湊合著先叫。到現在,一方麵是順口了,另一方麵是真的覺得蘭渡簡直像是從劇本裡走出來的清霄真人。這個稱呼,也就成了組裡的慣例。
到現在,那個冒出想法的工作人員順著蘭渡麵朝的方向看過去,見到了熟悉的導演,製片,還有一些其他同事。
唯一的不同,是導演身邊,另有一個個子高挑、看不清麵容的男人。
……離得太遠,又隻能看到一個側臉,沒認出來。
工作人員沒來得及多想,就被同事叫走。
在這同時,蘭渡走到沈軼麵前。
他眼睛微亮,整個肢體語言呈現出一種想要靠近、擁抱,甚至做更多親密事情的姿態。不過考慮到周遭還有其他人,蘭渡還算矜持,在距離沈軼半步的地方停下腳步,問道:“沈老師,你怎麼來了?”
柳導知道他和沈軼的關係,其他人則知道沈軼和蘭渡之前有過共事的經曆。蘭渡問這一聲,並未讓人起疑。
沈軼笑了笑,說:“我來看看老柳,也檢查一下你表現得怎麼樣。”
蘭渡跟著笑:“嗯?那我剛剛那場戲,沈老師看了嗎?”
“看了,”沈軼欣慰,“很不錯,你把其他人都帶入戲了。”
柳導聽他們這麼客客氣氣講話,頗覺膩歪。
他揮揮手,說:“行了。小蘭,你是來看剛剛拍的那條的吧?是不錯,真不錯,我都沒想到,你表現這麼好。”
蘭渡笑笑。他和沈軼一起站在柳導旁邊,低頭去看攝像機屏幕。
兩人的肩膀挨在一起。往下,手臂貼合著,手指有細微的觸碰。
沈軼原本覺得,以蘭渡的勤勉、對拍戲的儘心儘力,在今天收工之前,對方都不會和自己多說什麼話。可這個念頭剛落下,他就覺得自己手心被輕輕撓了一下。
是意外嗎?
沈軼瞥了一
眼蘭渡。蘭渡麵上還是認認真真看著屏幕,甚至和導演討論,某個鏡頭原本拍的是正臉,不過從整體構圖來說,側臉也許更加合適?
他說得很謙遜,導演也就不吝於和他解釋,為什麼這塊兒要這麼選擇畫麵。
蘭渡聽著,連連點頭。沈軼卻知道,蘭渡能問出這種問題,本身就說明他有點心不在焉。
他的注意力放在哪裡?
當然是沈軼身上。
掌心的輕輕勾撓又來了。到後麵,蘭渡甚至借著戲服袖擺的長度、寬度,幾乎“光明正大”地拉住了沈軼的手。
他們在人群之中。在外人看,沈軼是入行多年、德高望重的前輩,蘭渡則是一個有點天分,但尚未嶄露頭角的新人演員。
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袖袍下方,正在發生什麼。
天氣依然算不上暖和,蘭渡的手心卻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不是簡單的十指相扣。沈軼已經反客為主,順著蘭渡的手指,一根根揉捏過去。
蘭渡手心發燙。沈軼察覺,他靠近自己的肩膀也有點緊繃。
小男友和導演的講話聲還在繼續往自己耳邊傳來。沈軼對此還算關注,從蘭渡的話音、語氣中,判斷著對方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