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嵐坐在豪華皮質沙發上，一臉懵逼。
這是一棟超豪華彆墅,占地起碼一畝,五米多高的水晶燈在冰冷的地板上閃著刺眼的光。
屁股下的沙發也不知是什麼材質,顏色隱隱泛青,表麵微有凹痕，摸起來冰涼如水，可坐上去，卻隱隱發熱,仿佛有個自動加熱墊。
沙發前方是一張麵積超過四平米的水晶桌，厚度起碼有兩本新華字典，桌麵泛這厚厚的白霜寒氣。
範嵐：“……”
這特麼到底是桌子還是寒玉床？
容沐雙手插袖，長睫低斂,對桌上的茶看都不看一眼——雖然範嵐覺得那個茶估計也不咋好喝，綠了吧唧還黏糊糊的。
“聽聞七錦又去貴屬叨擾了？”西王母問。
容沐：“小事。”
“容沐上神今年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此乃小七家事,容某不宜插手。”
西王母不說話了,她的年紀看起來最多四十歲出頭，眉眼隱隱透出一股厲色,有種居高臨下的強大壓迫感——範嵐感覺呼吸有些憋屈。
忽然，範嵐胸口熱了起來,一團冰藍色的光暈流入血脈，她的呼吸順暢了——是瀧青的作用。
範嵐看了眼容沐。
容沐並沒有看她，他的表情十分冷淡，和平常的土地神判若兩人，範嵐居然感受到了一種不可逼視的高潔感。
西王母眼角微動,神色緩和下來。
“小七婚姻之事牽扯甚廣，還望上神多勸勸小七，莫要魯莽離婚。”
容沐：“夫妻之事，外人不宜置評。”
“吾乃七錦母神，自是為她著想。”
“即便你為小七母神，也無法替她做出決斷。”
“若真要離婚，也要慎重規劃。”西王母拔高聲音，“小七神脈高貴，董氏不過是末等星君，他攀附我族成為三界第一商業集團，如今羽翼豐滿，便想脫離，實屬忘恩負義，我斷不能順了他的意去。”
容沐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範嵐有些聽不下去了。
這西王母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她認為董永能有今天全是靠抱西王母一族的大腿，如今想離婚，就是卸磨殺驢。聽她口氣，應該是董氏集團給出的條件未能讓這位西王母滿意，所以
打算讓容沐去當說客，慫恿七錦咬死不離。
這豈不就是讓容沐去當攪屎棍？
範嵐拉了拉容沐的袖口，壓低聲音。
“社公大人，三思，慎重。”
容沐歎氣，起身。
“容某尚有事在身，告辭。”
“容沐！”西王母站起身，“你如此偏袒董氏一族，莫非存有私心？”
容沐腳步一頓：“西王母何出此言？”
“聽聞您與孔雀一族的姬丹來往甚密，若老身沒記錯的話，孔雀族與董氏集團早有聯姻。且有傳聞說，姬丹乃是青龍區土地廟的金主，掌有實權。”
容沐：“……”
範嵐：“……”
容沐長歎一口氣：“絕無此事！”
西王母冷哼一聲：“但願如此。”
*
“太扯淡了，就算我們土地廟很窮，也不至於混到賣身給姬丹的地步吧！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謠言！更扯淡的是，居然還真有人信了！”範嵐氣得七竅生煙。
西王母的彆墅建在山頂，儼然是個自然保護區，樹木參天，蟲鳴震天，配合著朦朧的路燈，呈現出一種鬼森森的氣氛。範嵐覺得她現在的表情肯定十分青麵獠牙。
容沐走在旁邊，一聲不吭。
“你不生氣嗎？”範嵐問。
容沐停步，他低垂著睫毛，月光映在他的側臉上，泛起一層絨光。
範嵐的心停跳了半拍。
“你沒事吧？”
容沐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
“小七前天帝最最寵愛的女兒，所以，儘管牛郎星君神脈不夠高貴，他還是同意了小七的婚事。
婚後夫妻恩愛，前天帝很是欣喜，便將他們的故事融入神話傳說體係，傳於三界，家喻戶曉，流傳萬年。”
範嵐：“萬萬沒想到，我從小到大聽的神話愛情故事，結局居然是離婚，真是毀童年。”
容沐：“若是前天帝知道結局會是這般——”
“等一下，為什麼隻有西王母出麵，沒見到前天帝？”範嵐問。
容沐凝望夜空，寬大的衣擺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前天帝昊臨，於三萬年六千七百四十三年除夕，魂歸天地。”
*
【魂歸天地：指神族壽終之時，神光潰散，魂體流失，神族能量被天地吸收，融入三界氣之大循環係統的過程。是神族
真正的滅亡。】
範嵐躺在被窩裡，盯著天庭神信裡的詞條解釋，心裡頗不是滋味。
原來神族也會有壽終正寢的一天。
她又想起容沐當時的神色。
他的表情控製得很好，幾乎看不到一絲波動，但他的眼尾卻微微泛起紅光——隻有一瞬間，範嵐甚至懷疑是她眼花。
那是什麼感覺呢？
看著自己的好友消散於天地間，一定很難過吧。
可是，為什麼他的表情能那麼平靜呢？
就仿佛把所有的悲傷都藏起來，一絲一毫都不肯泄露。
範嵐越來越覺得，容沐是一個看不透的家夥。
他舉止有禮，說話輕聲慢語，無論對誰，總是帶著溫柔的笑容，可實際上呢？
她看到的他，是真的他，還是他想讓彆人看到的他呢？
“唉，果然是八萬歲的老頭子，看不懂啊看不懂。”範嵐鎖屏手機，裹住被子，陷入了甜甜的夢鄉——
才怪。
範嵐站在乾坤三才大陣法壇上，翻了個大白眼。
就不能讓本奶奶舒舒服服做個一夜暴富的美夢嗎！
能不能有點新意！
然而，就算是範嵐自己的夢境，似乎也不能以她本人的意誌為轉移。
範嵐在法壇上跑了兩圈，做了遍八段錦，打了遍太極拳，然而，夢境沒有任何改變的趨勢。
範嵐放棄了，範嵐躺下了，決定來個夢中睡。
可就在躺下的一瞬間，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冰藍色的陣網上，飄起細細碎碎的藍光，仿佛冰霜剝落。
難道那就是漏洞？！
範嵐嘰裡咕嚕爬起身，墊著腳想看清，可陣網離得太遠，就算她是神賦天眼，也隻能勉強看到陣網光線上似乎有字。
“什麼什麼仙？什麼什麼樹？”範嵐瞪得眼睛發酸，那些字似乎是小篆，隻能辨認出大概的輪廓——範嵐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文盲。
“要是夢裡能帶手機就好了，拍下來明天給容沐看看——”
“撲通！”
心跳聲在空中響起。
範嵐一個激靈。
這個聲音她聽著耳熟，貌似是上次坐地鐵時聽到的那個。
“撲通、撲通、撲通！”
心跳聲驟然加大，夢境稀裡嘩啦碎了，範嵐睜開了眼睛。
屋裡很安靜，手機顯示時間
淩晨三點。
範嵐豎著耳朵聽了很久，再沒聽到那個心跳聲。
她又睡了過去，這一次，沒有做夢。
*
第二天，當範嵐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七錦坐在窗邊，仰頭45度角，一副明媚悲傷的文藝範。
計隗和容沐都不在，隻有她一個人。
媽耶，陰魂不散啊！
範嵐默默合上門，蹭著牆邊往後退。
“敢問，容沐上神可在？”身後冒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