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迪慶他們是來朝歌旅遊的,比起那些已經被開發過度,商業氣息撲麵而來,再無地方特色的旅遊景點而言,如今尚待開發的朝歌城更能讓人感受到曆史文化底蘊的感覺。
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山水鐘靈毓秀,自古以來就人文鼎盛,英才輩出。朝歌剛被開發不久,但是已經劃分成景點的地方,已然被全盤商業化了,在景區裡,人們很難感受到真實的古韻,多數情況下,隻能看到那些漫不經心的同一家廠出品賣遍全國各大景區的——景點紀念品。
這件做工與設計都毫無出彩之處的旗袍,掛在這個現在這個東南地區某景區的“特色文化服裝店”裡,然而你發現,你曾經在西北方的某個景區,類似的店裡,看見過一模一樣的旗袍。
這個紀念水晶,這個陶瓷晴天娃娃,這個粗製濫造的迷你口風琴,這些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遍布全國所有的景區,號稱是當地特產,號稱彆處沒有,號稱是這個景區不可錯過的特殊紀念票,然而,其實他們都來自某烏小商品城。
在這樣商業化的世界裡,習迪慶,吳妙可,錢生錢他們這三個誌同道合的,追求曆史古韻的大學生,就顯然很不願意買賬了。
於是,他們另辟蹊徑,走向了朝歌的未開發區域。
錢生錢家裡有人會些風水,他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不少。到了朝歌之後,錢生錢就拿著從家裡偷偷帶走的羅盤,東邊對一對,西邊舉一舉,最後指著隱匿在群山峻嶺深處的某座隱隱約約的山頭——
“那個地方,你們看,從這個角度……”錢生錢的神情極為嚴肅,“那個峰頭,青龍高聳,兩側白虎雙擁,且青龍轉案過穴,有回龍顧祖之相……青龍白虎對稱均勻,明堂天然寬闊,案山氣象威嚴宏大……”
吳妙可:“錢生錢同誌,你說了那麼多,所以,這奇奇怪怪的山,到底怎麼了?”
“那不是奇奇怪怪的山,那是堪輿出來的,陰宅絕佳風水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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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三人就隻是出來遊玩而已,沒有目的地,隨處走,閒著也是閒著,既然錢生錢說那座山頭是建墳的風水寶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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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吧!”習迪慶意氣風發地做好了決定。
然後,這三個年輕人準備了一些常用的登山工具,以及一些簡易醫藥用品,還有急救物品等等,就背著登山包,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
一開始,他們是真沒怎麼相信錢生錢的話,要是錢生錢都能找到所謂的陰宅風水寶地,嘿,那他還和大家處在一起乾嘛,給人家有錢人尋龍點穴去呀!
但是打臉,哦不,應該說是驚喜就是來得如此之快。
在埋頭爬山的時候,吳妙可一腳就踏空了,一聲尖叫,習迪慶和錢生錢及時拉住了她,吳妙可沒有真的掉進那不知道是陷阱還是什麼的地洞裡,但是他們卻發現了這個隧道的非同尋常。
吳妙可手忙腳亂地爬上去,看著自己一腳踩出來的隧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
……
“不大像是防空洞的樣子,可能真的是……古墓!?”
“還是快點上報給國家,讓上麵派考古專家來查看。”
在錢生錢說要上報給國家,讓派考古專家的時候,大家是沒有異議的,可是在等待的過程中,那種明知寶山在眼前卻不能進入的感覺真的令人抓心撓肺。
你不想看看未開發的古人宏偉的地宮嗎?你不想看看那些如山似海的金銀珠寶嗎?你不想見識一下古代那些牛人的棺材嗎?
未知總是如此的吸引人。
習迪慶的眼睛轉了一轉:“嗐,國家也不知道信不信我們的一麵之詞,不如我們自己先進去看看,拿出點什麼古董來,也好證明我們說的是真的?”
“我看你是自己想去盜墓吧!”吳妙可翻了個白眼。
錢生錢搖頭拒絕:“不可以,剛剛的風水就已經說明了這不是普通的墓地,真不是我們可以隨便進去的,就連我家裡人……”恐怕也不敢輕易踏進這陵墓。
“膽小鬼!”習迪慶翻了個白眼,“你們不進去,我進去,我看你們就是那些什麼個盜墓看多了,疑神疑鬼,人死了就變成量子消失了啊,要相信科學,我又不進去偷東西,我就是好奇而已。”
眼看著吳妙可有些意動,習迪慶趕緊再接再厲地要說服對方:“真的,難道我們自己先發現
的,又要等幾十年之後那些專家開發出來了我們再進去嗎?那時候,這陵墓就不是陵墓了,這都得變成一個商品城,一條小吃街!”
習迪慶的話太過紮心了,現代的年輕人好不容易攢點錢出來旅遊,結果就是來被資本敷衍,被資本毒打的,他們想要感受到的全然沒有,有的隻是敷衍的敷衍!
“那先說好,不能深入,進去的話,一切都聽我的,”錢生錢有些緊張地抓緊了手裡的羅盤,另一隻手反複扶眼鏡,“從邊角地區拿到點什麼東西就上交給國家證明我們說的是真的,實在拿不到什麼,挖一塊土出去也行……”
“哎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屁話多,我先下去看看!”
習迪慶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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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塵君:“……”
“這一刻,我家大佬陷入了深刻的無言以對之中。”小兔嘰抑揚頓挫地幫忙描述了一下同塵君此刻複雜又詭異的心情。
“咳咳~咳咳咳咳,”竇懷恩佝僂著背,緩緩地走到了同塵君身後,“世子,那三隻不長眼的耗子,就讓老奴去清理乾淨吧?”
同塵君還沒回答,迷霧卻已經徹底散開。
在歐米伽的眼裡,那就是前方一望無儘的黑暗,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隻見前麵站著四個人,哦不,應該是四個鬼!又或許應該說是僵屍才對,畢竟鬼是魂魄,他們有屍體。
最前麵男子,身高八尺有餘,麵如冠玉,唇紅齒白,眉目如畫。他頭戴黃金冠,冠上雕有鳳鳥朝天,鳳鳥眼由紅寶石嵌就,頭翎綴以璀璨的深藍寶石,一身尾羽毛撒以細碎黃金寶石,穿過這頂在大禮王朝獨一無二的發冠的,是萬裡無一的血紅暖玉簪,他身著絳紅色流雲廣袖禮服,隨著光線的不同,這貴重而特殊的禮服上,若隱若現出銀絲線與金絲線相互攢成的鳳飛於天圖。
歐米伽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不知道是為這一身低過一城池的奢靡,還是為再一次見到千年前的——“故人”。
幾縷發絲掙脫了黃金冠的束縛,垂落在同塵君額角邊,為這一身的刻板和貴重,添了幾分愜意與邪肆。
“微、生、陸、離!”歐米伽猩紅著眼,靜靜地盯著同塵君的
臉,完全忽視了他身後那三個身著玄色衣袍的老鬼。
“真是令人懷念,”歐米伽諷刺地笑出聲,“看看你這氣勢恢宏的陵墓,看看你頭頂上的鳳鳥朝天黃金冠,你說你為民請命,願為萬世開太平,你也配!?”
嫉妒是一種罪行,可是歐米伽好像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罪過。
是的,原身的這頂鳳鳥朝天黃金冠來曆非凡,這是大禮王朝唯一一頂禮儀與製度之外的發冠,它是在皇帝下令後,由當時舉世聞名的宮廷大家所鑄,用上了極為珍貴的,來自遙遠的波斯等地的特殊寶石,用上了產玉寶地的朝貢品暖玉,還是萬裡挑一的血色暖玉……
發冠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是頂級的工匠的心血。發冠上的每一處珍貴,都是皇室的奢靡,但是同時,它要是繁華盛世的象征。
這是皇帝送給微生陸離的加冠禮物,是他對自己的兒子,扶蘇太子的政治集團核心人物表示認可和放心,是他對自己親妹妹唯一的兒子,自己的親外甥的喜愛。
大禮王朝是繁華盛世,平民百姓安居樂業,而頂層的門閥貴族則在享受奢靡。
微生陸離的願望不是徹底扭轉這個宏大的曆史現實,而是儘力地減小貧困差異,儘力地幫助更多的百姓在吃得上飯的同時,可以吃飽,穿暖。
可是在歐米伽看來,微生陸離的出身就是原罪。
如果是原身在這裡,他一定會因為歐米伽的指責而感到羞愧,他的出身注定他不能簞食瓢飲在陋巷,那樣的他不可能融入大禮王朝的上層圈子,隻會被取笑做戲太過,而過猶不及,融不進那個圈子,你根本無從影響朝政,而彆提什麼改變社會了。
微生陸離想要改變大禮王朝,想要讓更多的平民百姓可以活得更好一些,除了能有的吃,最好能吃飽,能吃上肉,可是與此同時,他也在享受著百姓們的供奉,他有一半的血統來自皇室,而另一半的血統,來自門閥,這似乎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
至少,千年以前,歐米伽就沒少拿這個來打擊微生陸離.
而微生陸離,多數情況下,都保持沉默。
微生陸離究竟是什麼心情,已經很難去追究了,但是換做是同塵
君,他無比坦然。
同塵君先是回首,對竇懷恩道:“舅公不必憂心,我已讓蛇去給那三個小朋友一個教訓了。”
出人命是沒必要的,但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是必須給的,不然總叫他們鑽人家墳墓尋寶麼?
語畢,同塵君才抬眸,看向了歐米伽,平靜如流水:“我的出身,與我的抱負,這兩個命題,從來就不是非此即彼的矛盾關係,他們分明是可以同時為真的。”
歐米伽或許是第一次見“微生陸離”,竟然直麵自己對他貴族出身,錦衣玉食的諷刺,頓時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相反,應該反思的是你自己,”同塵君一如既往的漠然,“你和我,是某個知名故事的古代版本,出身於貴族階級的是我,出身於工農階級的是你,但至少我們兩個人有一個共同點……”
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陣風,輕柔而縹緲,恍若千年前的古韻,仍在拂麵而過。
同塵君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精致而典雅的陵墓,清冷如霜雪——
“那就是我們都背叛了我們各自的階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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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蛇抄了好幾條近道,眼看著就能趕到“事發地”了,整條蛇都興奮得不行。
知道快要能見到墓主人了,它雖然有些害怕,但是還是下意識地覺得高興,就連尾巴,都情不自禁地翹了起來,搖擺了幾下。
花蛇其實沒有見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