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老娘還沒死呢。
擁著厚夾襖的薛如意拉開要打人的薛父,走到林嬸麵前。
林嬸想到她的力氣,後退兩步,害怕道:“你想乾嘛?說到痛處了,告訴你,想做狀元娘子做夢。”
薛如意不耐煩同她吵架,一拳過去,林嬸就被打飛出去,饒是身後有一大幫村民接著,腿骨也直接摔斷了。
“哎呦,殺人了。”林嬸慘叫一聲,坐在地上就開始撒潑。
林文遠和林二丫接到消息匆匆而來,見老娘躺在地上,連忙一左一右蹲過去扶她:“娘,你怎麼了,沒事吧?”
林嬸邊撒潑邊哭訴:“兒啊,你來的正好,薛如意這個狐狸精騙你銀子花,一個破鞋還想當狀元娘子……”
林文遠窘迫又羞惱,喝道:“娘,你彆說了!銀子是我硬要借給如意的,她說回來就還,今早也是我和妹妹要搭如意的牛車,帶她們回來正好扯平,您現在來鬨什麼?”
林嬸才不管這麼多:“你胡說,不是她勾著你,你至於怎麼都不肯成親?我就要罵她,罵她狐狸精,癡心妄想的賤人……”
啪嗒。
一粒銀子直接砸到林嬸嘴巴上尖叫一聲,血從嘴巴流出,兩顆門牙掉在手上,疼得一時說不出來。
病弱瘦削的王晏之籠著狐裘走到薛如意身邊,將她護在身後,看向坐在地上的林家三人:“如意要當狀元娘子,自然有我這個夫君,有你林家什麼事?”
他聲音慢、輕、緩,可聽在所有人耳裡如利刃冰刀,讓人不敢直視。
“地上是十兩銀子,三兩是還你們的,剩下留給你看腿和嘴。若是實在管不住就讓大夫把嘴巴縫上或是把腿打斷。”他眸光明明溫和,周身氣勢卻冷凝。
“還有什麼李家婆娘、周家老漢,再亂嚼舌根,我不介意把你們舌頭拔了,反正我薛家有的是銀子,誰也休想敗壞我娘子名聲。”
周圍的村民俱是一驚,低頭不敢和他對視。
沒瞧出來,薛家這女婿原來不是隻有一張臉能看。
林嬸捂著嘴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還是薛忠山吼道:“聽到沒有,拿了銀子快滾,我們如意的狀元夫人有安子掙,挨不著你家文遠,今後我們薛家和林家老死不相往來。”
林嬸這才反應過來,撒潑開始哭:“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周夢潔已經拿著掃把衝出來了:“再不滾彆怪我不客氣。”
林嬸還要喊,被林文遠喝罵住:“娘,你夠了,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林嬸嗚咽一聲止住哭聲,委屈的看著兒子。
林文遠站起來,朝著薛家人深深一禮:“薛伯父,薛伯母,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不懂進退,明知如意成親了還癡心妄想,引得我娘誤會。”
他這話算是把所有的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他又看向如意:“對不起,如意。”
薛如意彆過頭不看他,薛父不耐煩道:“不用道歉,今後你看到如意隻當不認識就謝天謝地了,省的你老娘又來鬨。”
林文遠點頭,眼睛酸澀得厲害。他疏散村民,和林二丫背起他娘往回走。
林嬸子不服氣,回去的路上嚷道:“你還是我兒子嗎?剛剛居然幫著外人罵老娘,老娘腿都斷了,門牙也沒了。”她邊說邊伸手打林文遠的背。
林文遠一聲不吭,背著她默默前行。
林二丫瞥了她哥一眼,猛然瞧見他低垂的眼眶通紅,像是隨時要哭出的模樣。
“娘,你彆說了。”
林嬸連林二丫一起打:“你這臭丫頭,過完年就嫁出去,彆待在家討人嫌。”
林二丫覺得她娘才是討人嫌的那個,哥哥大好的親事被她攪黃,如今還要鬨。
沒看到大哥多難過嗎。
薛家院門重新關上,方才還挺直背脊的王晏之突然軟了下來。眼珠子不安的四處轉悠,一副強撐害怕的樣子,小聲的問:“如意,剛剛我一時衝動出了頭,你不怪我吧?”
薛如意還沒回答,薛二先拍拍他的肩:“不怪,沒看出來妹夫瞧著病弱,倒是個男子漢。”
他和如意的婚姻本來就是迫於無奈,薛家人先前不太認可他。但剛剛,真被他演到了。
這妹婿不錯!
“隻是誇出去的海口得掙回來,你總不想如意被嘲笑吧?”
王晏之一臉為難:“爹不是說考秀才就可以了嗎?”他看向薛忠山。
薛忠山瞪他一眼:“之前是隻想考秀才,但你不能讓我女兒沒麵子。考,這個狀元必須考!”
女兒麵子最重要。
王晏之輕扯嘴角:“嗯,考。”
夜裡,薛如意坐在油燈下寫寫畫畫,她目光時不時往屏風後麵瞟。屏風後水聲嘩啦啦響動,瘦削的影子投在屏風上搖曳生姿。
“表哥還沒有好嗎?”薛如意有些分心。
王晏之的身影從屏風後輕輕繞繞的傳來:“嗯,快了。”
薛如意站起,墊著腳走到屏風後,糾結一秒果斷扒著屏風往裡麵看。
屏風內霧氣彌漫,艾葉的清香若有若無傳來。王晏之背對著她坐在溫熱的水裡,烏黑的緞發披散在腦後,病白的脖頸上沁著水珠,泛出點薄紅。
她想看他的臉,墊著腳又往裡探了探。
白日她在水裡突然就看清楚他昳麗雋秀的容貌,那一幕太有衝擊性了。就像是隻有黑白世界的人,突然看到瑰麗的色彩。
但是上岸後看,他又變得平平無奇。
現在他在水裡。
她想再看看。
一直背對著她的王晏之忽然扭過頭,趴在木桶的邊緣朝她看來。他眼睫上揚,眼尾略彎,眸色淺淡含著霧氣,眼角的紅痣熠熠生輝,除去病白的唇微啟,輕笑著問:“表妹為何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