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茂覺得這小孔雀莫名其妙,當即板臉站到王晏之身邊:“說什麼呢?周兄文采斐然,閉著眼也能考得過你。”
圍在林魚景身邊的考生哄笑一片:“吹牛也打腹稿,閉著眼不用看題啊?”
“就是,我們魚景可是神童,一歲識字三歲念詩,被知州誇過好多回。他一個手腳都在抖的病秧子能考得過魚景我們集體喊他祖宗。”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隱在其中的沈修笑得有些勉強,祖宗就算了吧,他實在擔心周安又不走尋常路。
被嘲笑的王晏之絲毫不見生氣,溫聲道:“祖宗倒是不用,畢竟我生不出這麼多混賬,要是這我贏了他,你們每人五兩銀子如何?”
五兩銀子?
太多了吧。
一提到錢有些人就不敢搭話了,畢竟也不是各個考生家境都好。
王晏之見他們猶豫,又補充道:“若是我輸給他,賠各位每人十兩。”
十兩?
這買賣劃算啊,輸了隻要五兩,贏了有十兩。
“行,不準賴賬啊。”
王晏之輕笑,隨後朝馬車邊的如意招招手。林魚景一見她來臉就黑了,“你叫她來做什?”不會想讓她把自己打一頓,進不了考場吧。
“我夫人記性好,你們每個人報上姓名,我也寫個名字,雙方定個賭約,都沒辦法賴賬不是?”
肖茂急得扯扯王晏之衣袖,壓低聲音:“周兄,方才我數了一下,這裡有三十二位,每人十兩就是三百二十兩,這也太多了吧,萬一輸了要如何是好?”
林思也勸道:“是呀,周兄,雖說你文采斐然,但馬有失蹄,萬一……”
王晏之做出一副苦惱的模樣:“是啊,萬一……可如何是好,要不……”
見他似乎不想繼續賭約,眾人忙道:“君子一諾,駟馬難追,現在可不興反悔。”等薛如意過來,都急急忙忙報上姓名,生怕她記錯漏了。
所以人剛登記完,府衙的門就打開了,衙差敲響銅鑼,朝外麵喊:“府試時間到,排好隊依次進場。”
一群考生呼啦啦全往前麵跑,薛如意把寫滿姓名的紙張貼身收好,嘟囔道:“千萬不能丟了,這可是一百多兩。”
王晏之看她那財迷的小模樣,忍不住笑問:“萬一,我考砸了,要賠三百兩如何是好?”
薛如意漆黑的杏眼休的瞪圓,不可置信的問:“表哥,你不是有把握才立賭約的?”
她那模樣實在太過有趣,王晏之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臉:“走了。”
薛如意:“……”你倒是把話說完再走啊。
府試由順義府知府主考,府學的教諭和教授共同協考。同時又加派更多的巡考的軍士和屬吏。按照慣例,知府下四個縣案首麵對麵坐在第一排,其餘人按照點名的順序依次入場。
四個縣案首,王晏之容色最勝,他一進去,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連知府大人喊到名字時,都忍不住停頓一瞬。
坐在王晏芝對麵的林魚景忍不住撇嘴:以色示人,定然是個內底一無是處的草包。
這種人怎麼會和他一樣是案首。
府試和縣試略有不同,府試隻需要考三場,第一日帖經,第二日墨義,第三日經義和詩賦。
又是一聲鳴鑼,府試正式開始。
王晏之提筆寫了兩個字,發現手腕有點不聽使喚,十個手指骨都在抽筋。顯然是昨晚上拉伸得太狠,還沒緩過勁來。
他乾脆停筆開始來回揉搓手腕和指骨,這一搓就是大半個時辰。巡考的官吏看了他好幾眼,連知府大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有心想提醒他快點動筆,但他這樣好像又挑不出錯。
林魚景瞟了他一眼,輕哼聲越發看不起他。貪財好色還高傲自大,下次院試定然是見不到了。
其餘和王晏之打賭的考生見他這般做派,心裡都樂開了花。
看來這十兩銀子是贏定了。
等王晏之再次提筆,用的卻是左手。
眾人都對他一係列動作無語之極,不是左撇子用左手應考,是嫌自己落榜的姿勢不夠快?
科舉考試中,字跡是否工整乾淨也占很大一部分因素。他這樣未免太過自大,案首肯定是林魚景這個神童的。
第一場王晏之在不停的搓手,第二場王晏之在不停的揉腳,第三場王晏之全程都在吃泡麵。
泡麵的味彌漫整個考場,知府大人看了又看,覺得這味道太香,直衝人天靈蓋。終於忍不住對巡檢道:“找些饅頭給他送去,他手裡的吃食味道太衝,影響其他考生正常發揮。”
就在所有考生以為終於結束美食的折磨後,考棚後又傳來濃烈的泡麵香味。原本坐在最上首監考的知府不知所蹤,片刻後出現嘴角被辣出一片紅。
明顯是在偷吃。
連吃好幾日泡麵的王晏之覺得知府此刻格外的親切,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提前半日交了卷。
出來時薛如意和一眾家長已經等候在門外。
“表哥考的怎麼樣?”她迎上去,急切想知道答案。
關銀子的事,能不積極?
王晏之雙腿一軟,堪堪被她接住。
他聲音氣弱遊絲,額頭沁出薄汗,這三日終於熬過來了:“如意,肚子疼。”
“好好的,怎麼會肚子疼?”薛如意忙把他扶上馬車。
等在外麵的其餘家屬嘖嘖搖頭:“看來沒考好,又是一個落榜的,瞧瞧,都考暈過去了。”
“出來這麼早,怕不是交了白卷吧?”
“那公子臉都白了。”
“十年寒窗沒考好,能不傷心嗎?”
等林魚景追出來時隻瞧見絕塵而去的馬車。他嗤笑一聲,朝另一個縣的案首道:“還以為碰到對手了,原來也是個虛有其表的,府試緊張成這樣。”
旁邊那人跟著笑:“還每每喜歡搞特殊,聽說縣考四日都在睡。”
陸陸續續有考生出來,交頭接耳興奮一番,都嚷著結伴去王晏之那裡討錢。
回去一打聽,聽說晚王宴之病了。
都哈哈大笑道:“看來這次是沒考好,故意稱病,羞於見人。”
沈修終於把心放回肚子裡,跟著附和:“一個贅婿能有什麼文采?上次不過是運氣好,走,我們這就去找他要錢去。”
然而事實上王晏之確實病了,還來勢凶凶,大夫看了都直搖頭。
薛如意有些懵:“大夫沒救了嗎?”考個試怎麼就把人考死了?
王晏之知道自己情況,他隻是上火,外加吃壞肚子,殘餘的毒素乘機造反罷了,算不得什麼大事。
見薛如意如此焦灼,他故意問:“如果我死了如意會傷心嗎?”
“自然,若你死了,我還得把你從這兒背回家,這一路天氣又熱。”想想都很不好了。
王晏之:“。”他就不該問。
老大夫無語:“什麼死不死的?你夫君隻是上火外加吃壞東西。”
薛如意:“那你搖什麼頭?”
“隻是覺得年輕人太不愛惜身體,身子骨這麼弱,還亂來。他體內有火,隻要泄出來就行。不過你夫君內虛體寒,用不得泄火的藥。”
這大夫說話,一句三停頓,薛如意板著臉問:“那要怎麼辦?”
大夫翻了個白眼,看看兩人:“你們不是夫妻嗎?泄火還用我教?自然你陪他睡覺,睡一覺不行就多睡幾覺。”
王晏之:他隻是吃多了泡麵,怎麼就扯到睡覺上去了?
庸醫!
門關上後,薛如意糾結了好一陣。看看王晏之,又看看床,王晏之撐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收緊,莫名緊張起來。
她——應該理解大夫的意思吧?
薛如意邁步往床邊走,王晏之眼睫顫了顫……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被打斷思緒的薛如意有些惱,王晏之反而鬆了口氣,“如意,開門,有人給我們送銀子來了。”
薛如意一聽銀子,立馬扭頭開門。
門外站著林魚景、沈修和三十個同他們打賭的考生,還有一些看熱鬨的。探頭看見床上的王晏之時,群人裡有人先喊出聲:“周安,願賭服輸,每人十兩銀子該付一下吧。”
此話一處,立刻有好幾個人附和:“是啊,八尺男兒說話不能當放屁,銀子拿來。”
“願賭服輸啊。”
王晏之掩唇咳嗽兩聲,淸俊的麵容顯出三分病態,他薄怒道:“還未放榜,你們怎知我一定輸,我周安從來就沒輸過。”
他態度太過自負,門口的人一陣指點。沈修嗤笑道:“以前沒輸過不代表現在不會輸,碰到我們魚景就是你的命。方才我們可是簽了賭約的,你不會是想賴賬吧?”
王晏之又是一陣的咳嗽,薛如意顯出兩份心疼,氣道:“我表哥才會輸,隻是覺得那賭約太小不提也罷。”
人群裡立刻又有人接話:“你們還想加大賭約不成,小心回去的盤纏都輸掉了。”
薛如意一派小姑娘不諳世事的天真:“怕你們啊,我表哥若是輸了每人四十兩,若是你們輸了每人二十兩,敢不敢?不敢就是小狗。”
床上的王晏之有些急:“如意……”完全是一副心虛的表現。
定然是沒考好。
一群人還是起哄:“行啊。”
“輸了,小娘子不許哭鼻子。”
“沒銀子回去,興許我們可以捎帶你們一程。”
薛如意氣得雙頰通紅:“我表哥才不會輸。”她拿出先前立的賭約,刷刷改掉上麵的數目,氣哼哼的展示給眾人看:“不就是四十兩嗎,我們才不怕,等放榜有你們哭的。”
眾人搖頭:這如意樓三掌櫃就是個小姑娘,隨便一激就上當了。
這倆人無論從外貌還是智商真真般配。
一樣的作死!
“現在請你們出去,我表哥生病了,要休息。”
眾人達到目的立時都散了出去,美滋滋的等待三日放榜後來拿銀子。
薛如意把門一關,拿著那賭約眼兒都笑彎了:“表哥,你是有把握的吧。”他們配合真默契。
王晏之故意逗她,“嗯,大概有吧。”
薛如意愣了愣,把賭約一,氣氣呼呼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你,你……要乾嘛?”
薛如意沒好氣:“自然是睡覺,大夫不是說要我陪你睡覺。”
王晏之:“。”
“如意,你,你可能誤會大夫的意思了。”
薛如意扭頭看他,漆黑的杏眼澄澈乾淨,“那他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