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夫妻也很苦啊,揉了大半個時辰的麵,手抽筋了,對方還不滿意。揉到第十遍時,那老頭嘴角一歪倒底開始抽搐,老婦人手裡的麵團都嚇掉了,撲在地上大喊。
樹林裡的人黑衣人一看情形不對,直接衝了出來,將麵湯團團圍住。拔劍就衝了上來,王晏之把薛如意讓到身後,冷聲道:“來得正好,丁野護住世子妃。”
他話音剛落,就被薛如意一把甩到身後。
“如意!”
剛喊完就見薛如意抱住搭麵湯棚子用的又長又粗的木頭橫掃。王沅枳這邊人嚇得齊齊低頭,對麵衝過來的黑衣人刹不住步子,被木頭掄了個正著,齊齊飛了出去,躺在地上吐血不止。
隻感覺五臟六腑都被敲出來了。
王晏之驚訝的張大嘴:他隻知道如意力氣打,沒料到這麼大。
顯然之前都是對他手下留情了。
王沅枳看向薛如意臉色發白:看來想賴見麵禮是賴不掉了,他要是敢賴,這弟妹絕對能將他打成肉餅。
王晏之起身,朝還呆愣的一眾侍衛道:“愣住乾嘛,還不快收拾收拾。”
收拾自然就是‘收屍’。
眾侍衛連忙抽刀先前,薛如意把木頭放下,剛轉身腦袋就被王晏之一把摁進懷裡,輕聲道:“等會就好了。”然後一雙修長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薛如意看不見也聽不見,但是她知道‘收拾’是什麼意思。她不怕的,不殺這些人這些人就會殺他們,不必每次都捂她的眼睛。
收拾完,馬車駛過竹林,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她剛想撩開簾子查看,滴答,一滴溫熱的血滴在她手背上,王晏之一把摁住她的手,溫聲道:“彆看了。”
馬車內安靜,薛如意甩開他的手,兀自擦低落在手上的血跡。半晌王晏之突然道:“對不起……”
薛如意:“沒什麼對不起的,是我手賤撿了你。”
王晏之:“……”
“要是當初你撿我回來,我立刻坦白……”
薛如意把帶血的帕子丟到桌上,很實誠的道:“那估計會被我們家集體丟到野外喂狼。”
王晏之:好吧,當他沒問。
馬車裡又安靜下來,外頭王沅枳不住的催促:“趕快點,快進城。”他實在有些怕,從小到大,在上京都沒經曆過這種事。
才剛接到王晏之就差點被毒死,雖然有驚無險,但他一點也不想再經曆。必須快點,再快點趕回承恩侯府。
傍晚他們終於趕到城鎮,進去補充食物和水,為了安全,王沅枳決定留宿一晚。他身上沒多少銀票,找侍衛湊了一些,承諾回去後還。一進客棧就財大氣粗的要了五間房,他不敢單獨睡,讓十幾個侍衛守在屋子裡打地鋪。丁野和浮喬倆人一間,薛如意和王晏之一間,其餘侍衛分兩間睡。
薛如意邊往樓上走,邊朝丁野道:“再去找夥計多要一床被子。”
丁野啊了一聲,去看王晏之的神色。王晏之摸摸鼻子點頭讓他去,他隻得快步又往樓下跑。
浮喬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也沒說。
等到了屋子,薛如意先進去了。王晏之扭頭朝浮喬吩咐兩句,才跨進去。
薛如意坐在左邊兀自斟茶,直接道:“以後我們都分床睡。”
王晏之點頭,坐到她對麵也斟了杯茶:“我吩咐浮喬去買了兩身衣裳,一路奔波辛苦,待會你泡個熱水澡,我給你守著。”
薛如意也不客氣,等夥計送水上來,她舒舒服服洗了熱水澡。洗好澡出來,衣服也送到了,王晏之讓她先睡,自己也去洗了個澡,然後等他出來,薛如意已經兀自躺在床上睡著了。
九月的天,夜裡已經有些冷,床上的薄被一半掉在地上。王晏之走過去,把被子拾起來給她蓋好,站在床邊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床上的人粉麵朱唇,閉著的長睫卷翹,睡得毫無防備。
他歎了口氣,隻希望她快點消氣吧。
他轉身去抱丁野送上來的被子,把席子鋪在桌邊。朝床上看了一眼,想想又挪到離床三米處,剛鋪好被子,又拉席子拉到緊挨著床。
要是如意掉下來也不至於掉到地下。
他伸手把燈打滅,合衣躺了下去。
小鳳蹲在薛二給做的漂亮木架子上,一雙小豆眼亮晶晶的到處溜達。
深夜,聽到腳步聲,小鳳立刻跳到王晏之臉上,把人踩醒。他警惕爬起來,拍醒床上的如意,倆人睜著眼在黑暗裡齊齊看向緊閉的房門。外頭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動,紙糊的房牆被人捅破,然後破掉的地方伸出一隻隻圓竹筒。
倆人捂住口鼻悄悄靠近門邊,正要伸手去堵竹管。門外的黑影突然被人放倒,緊接著就是冰刃碰撞的叮當聲。隔壁的王沅枳驚叫連連,一直在喊救命。
他們的門突然被人撞開,薛如意和王晏之一人閃一邊,一個拿著大刀的黑衣人被踢了進來。爬起來剛想衝出去繼續打鬥,猛然瞧見門邊的王晏之,他舉著刀就砍。
哐當!
腦袋狠狠挨了一下,他扭頭就見薛如意舉著門後架子上的花瓶,還沒反應過來,腦門又狠狠挨了一下,瞬間癱軟在地。
對麵的王晏之看著她笑,薛如意齜牙:“笑什麼笑,不知道動手啊。”
門外又接連衝進幾個人,薛如意像是打地鼠,來一個打一個,打得又特彆狠,往往一下就把人打趴下了。像是第一個那種敲兩下的情況根本不存在,最後敲得她手酸。
王晏之撿起地上掉落的大刀,把還舉著花瓶的薛如意拉到身後,輕笑道:“休息會兒吧。”
他一轉頭眼神瞬間變了,變得狠辣又冰冷,手上動作乾淨利落,把黑衣人直接逼出了門外,然後把丁野踢了進來,沉聲道:“看好你們世子妃。”
說完這句,他把門一踢,提刀就砍。
薛如意累得癱坐在地上,手裡還提著帶血的花瓶,門外是王晏之提刀的身影。
丁野瞧她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世子妃……”
薛如意抬頭,白淨的臉頰上還帶了點血點子,她睜著漆黑純淨的眸子問:“不會去上京也這樣吧?”那真是要謝謝王晏之那個王八蛋。
丁野連連搖頭:“不會不會,上京人不敢明著動手的。”
薛如意鬆了口氣。
丁野又接著道:“他們最多下毒。”
薛如意:“…把你們世子毒得奄奄一息的那種?”
丁野這頭有點點不下去,擔心自己點頭,世子妃會起身就走。
動靜太大,客棧裡的人全部嚇醒了,掌櫃嚇得跑去報官。官差起初沒在意,最後聽說是承恩侯府的馬車,趕緊跑了來。點頭哈腰朝王晏之道歉,又負責清理了屍體,外加送了王沅枳一些壓驚銀子才把人恭恭敬敬送出城。
王沅枳被嚇得不輕,但是黑燈瞎火的,也沒瞧見王晏之動手。等鎮定下來後也沒精神詢問,倒在馬車裡昏昏欲睡。
之後連著幾日,他們經過荒原、亂石坡、峽穀、河灘都被截殺。王沅枳已經快崩潰了,要不是他們帶的人多,隻怕都回不去,眼看侍衛越來越少。王沅枳商量道:“晏之,要不我們分開走,你帶一隊人,我帶一隊人,在上京城南城門會合如何?”
雖然皇帝讓他一定要把人帶回去,就算沒把人帶回去,隻要能留一條命啊。再跟著王晏之一起,隻怕他不被截殺也得嚇死,他隻是個文官,又不是武官。
他爹也真是的,非要他表現兄友弟恭,讓他親自來接人。
原以為王晏之不會同意,畢竟分散了侍衛,他們全身而退的可能就小很多。哪想王晏之毫不猶豫的點頭,“在離上京城還有十裡的紅楓林會合,到了陵水鎮侍衛你全部帶走,記得旗子暫時不要摘下來,馬車依舊跟在你們後麵。我帶如意從另外一跳路走,等到了下一個鎮子那些刺客既然不會再跟著呢。”
王沅枳:這是想讓他引開刺客。
但不照辦他會被砍一路,照辦了隻砍一程。
雙方達成共識,等到了陵水縣一行人立刻找客棧住下。陵水縣格外熱鬨,這裡有一處大江。從這出發北上或南下都十分暢通,來往商旅難免多了些。
一眾人入住客棧後隔天一大早,馬車又出了北城門。追蹤的人跟了一路,等到了下個城鎮才瞧見馬車裡根本沒有王晏之。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被耍了,王晏之必定是乘船北上。但陵水每日經過的船隻不下數百,北上的沒有八十也有五十,誰也不知他們乘坐了哪一艘船,會在哪個地點上岸。
領頭的黑衣人暗罵出聲,趕緊讓人飛鴿傳書送往上京,同時分散人馬乘船往各個可能停靠的碼頭追趕。
而薛如意四人混在一隊胡商中由陵水一路前行。胡人運來的都是絲帛、香料、珠寶是貴人們喜歡的稀罕物,官府對胡商盤查鬆散,通常例行詢問後就會放行,甚至有些州府賦稅都是全免的。
這樣的船隻一般不搭乘外人,薛如意拿了一麵光可鑒人的鏡子送給領隊的才得以混到船上。這個時代的鏡子大多都是銅鏡,胡商的銅鏡打磨得比天啟境內的要光滑清晰許多,但依舊不算太好。看見薛如意的小銅鏡立刻驚為寶物,這小鏡子連人細小的毛發、痣都一清二楚,實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拿到上京必定能賣出高價。
領頭的胡商二話不說就答應四人上船,薛如意又問他們要了四套衣物。船艙內,王晏之看著那衣物衣物就是下不去手。
他僵硬的轉頭問:“如意,怎麼是胡姬的衣裙?”裙子上還係著一排鈴鐺。
薛如意自顧自拿了一套水粉紫的衣裙,道:“在胡人船上自然得這樣穿,來回盤查的人肯定很多,你是重點盤查對象。這胡姬的衣裳有麵紗,混在一堆人裡瞧不出來的。”況且胡人女子本就高挑,王晏之混在裡麵應該不顯突兀。
丁野和浮喬也是一臉便秘的表情,薛如意見三人都不願意,立刻板著道:“三從四德第二條是什麼?”
王晏之:“……娘子的命令要聽從。”
薛如意下巴一抬:“那快去換!”
王晏之認命的拿著那套天青色衣裙往船艙裡麵走,步伐如墜千斤。走了兩步還回頭看薛如意,見薛如意不容置疑的眸子又繼續往前走。丁野和浮喬還愣在原地,她提起拳頭恐喝道:“你們還不去?”
“這就去。”丁野抱起衣裙兔子似的竄沒了影,浮喬閉了閉眼,垂死掙紮:“世子妃,我能穿胡人男子衣裳嗎?”
薛如意一想也是,隨即點頭道:“那你問他們要吧。”
浮喬邊往外走,邊想他要不要提醒一下世子。
薛如意打算等王晏之換好了再進去換,她百無聊賴的靠在船艙柱子上等。幾分鐘後,裡麵還沒好,她不耐煩喊:“快些。
裡麵傳來王晏之有些尷尬的聲音:“能進來幫我一下嗎?卡住了。”
薛如意站直身體:“真卡住還是假卡住了?”
裡頭的人無奈道:“真卡住了,鈴鐺扯住頭發了。”
薛如意:“那讓丁野給你解開。”
船艙裡頭傳來丁野咋呼的聲音:“世子妃,我,我也卡住了,好像卡住頭了!你也來幫我弄一下吧。”
隔壁間的王晏之深吸一口氣:“等會兒我親自幫你弄。”
丁野哎呀呀的催促:“那,那世子妃快幫世子弄啊,啊……我頭皮都扯痛了。”
薛如意被吵得頭疼,隻能抬步往船艙裡走。沒走兩步,轉了一個彎就見丁野衣裳完好,被卡住頭蹦蹦跳跳的,而他隔壁王晏之剛脫了上半身,落出整個窄瘦的背以及勁瘦沒多餘贅肉的腰身。那背原本光滑好看,但胸椎處有一道極其明顯的疤。
那是之前在洪水裡被倒下的橫梁紮進了肉裡,縫了好幾針才留下的疤。
她目光上移,青色的綢衣鈴鐺卡進王晏之發絲裡嚴嚴實實打了個死結。要是不把青裳弄下來,確實沒辦穿。
王晏之歪頭瞧她,俊臉漲紅,滿是窘迫:“……能,先把它弄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