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思年摸不清這個兒子的態度, 沉默很久後說:“一直以來,都是你的小姨在幫著處理這件事。包括當年的證據,也是她找出來的。”
謝綏聽著,心中嘲諷,沒回答他,視線就落在監控上。
畫麵裡謝靈姝奮起反抗了一下, 但還是被秦秋芸製止, 吸入黃色粉末後, 謝靈姝整個人慢慢暈了過去。秦秋芸低下眼,臉上沒有一點得逞後的快感或者喜悅,神色一白, 自己先扶著牆乾嘔了起來, 嘔半天沒嘔出東西,秦秋芸摘下黑色手套, 擦了下嘴。她表情憎恨而厭惡,口裡喃喃著什麼, 拽著謝靈姝的手臂往外麵拖。
以上帝視角看過去, 就是個真實的瘋子。
謝思年說:“當年是我考慮不周, 我不知道秦秋芸會專門安排私家偵探跟蹤我, 然後順著蛛絲馬跡找到你的母親。”
書房內空調的溫度有點高,桌上咖啡冒著熱氣。書頁翻動發出輕微的聲音, 伴隨男人沉沉悔恨的嗓音。
謝思年說:“我這輩子沒後悔過什麼事,這是唯一一件。”
謝綏根本沒興趣聽他的內心獨白,將監控調整, 調出了幾個秦秋芸可能去的地方。
秦秋芸當了那麼多年謝家的女主人,對地形了如指掌。豪門壓抑而不幸的婚姻大概真的逼瘋了她,她喜歡上了黑暗喜歡上了血腥,當年就是在城南會館的地下室,用刀子劃爛了他媽媽的半邊臉。
現在也是,把謝靈姝拖到了一間廢棄的底下儲物間內,用鑰匙打開門,塵封古舊的暗室被人闖進,積灰伴隨門開的吱呀聲落了一身。
“哪怕我對喬喬多坦白一分,最後的結果也不會是是這樣。你媽媽應該很恨我,你是她留在人間的唯一念想,我補償你,是為了賠罪,為了幾十年後能心平氣和地去見她。”
“可以了爸爸。”謝綏打斷他深情的自述,微笑:“要不要和我一起看出戲?”
冬天天黑的早,隻是宴席遲遲沒有散場。彩燈掛滿樹梢,粉色的花瓣鋪滿地,氣球紮成一束,營造出浪漫的模樣。
溫度變冷,宋婉瑩摸了摸手臂,都凍出了雞皮疙瘩。
她四顧找了半天宋喻,還是沒有找到人,往謝家主宅裡走,在長廊,卻看到有人急匆匆跑來跑去,似乎是出事了。
她挑了下眉,仔細聽他們的對話,似乎是今天的主角不見了,房間裡也不見,外麵也不在。
謝靈姝失蹤了?
宋婉瑩手拿香檳,淺淺抿了一口。她對這種事生不起什麼特彆強烈的情緒,謝家嗎,發生什麼事都正常。
她還記得當初閨密給她看的圖片,是謝老爺子最後一任妻子,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明星。她在網絡上的照片都是燦爛清純的,眼睛不諳世事,笑容又甜又乖,“不諳世事”嫁給年齡可以當自己爺爺的男人,可能就是因為“愛情”吧。
她最後一張被無意間拍到的圖,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瘦得骨包皮,眼珠子瞪出來,手裡抱著一個洋娃娃,那個娃娃的臉上身體上全是小刀劃出的痕跡。
照片不外傳,隻有幾個人知道。
她閨蜜說,那個小明星懷了孕,但是又流產了,流產後就瘋了。
而且多半就是謝靈姝搞的鬼,謝家主宅很大,卻又很清冷,沒什麼人住在這裡,謝老爺子很少露麵,也不知道在隻有她和謝靈姝在一起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麼。
宋婉瑩有時候會想起許喬。她覺得許喬不死在景城,真的如願嫁入謝家,或許結局也不會美好,甚至更加殘酷。
謝思年真的愛她嗎?未必吧,真正愛一個人,怎麼會給她這樣的危險。
人死了,各種愧疚和自責加在一起才讓他有深情的錯覺。愧疚自責都是會隨時間淡化的,大概若乾年後,又會有一個新的“秦秋芸”。
走廊外的薔薇花不知道是不是新品種,冬天依舊盛放,紅的跟血一樣。
宋婉瑩心中歎口氣,打了個電話給宋喻,算了,彆人的家事她操心那麼多乾嘛,還是趕緊帶她弟弟遠離這地方吧。
“不想當情敵,想當我兒子?”
那沒得聊了,果然趙梓宇跟係統主神就是一夥的。宋喻起身沒再理他,看了下時間,心裡吐槽,這都談了快一個下午了,謝思年能不能放過他男朋友。
趙梓宇棕色的眼眸深深看著他的背影,張了下嘴,又選擇沉默。沒有再說什麼。
他腦海裡的係統已經快要急死了。
“宿主,你跟他說這些是乾什麼?”
趙梓宇語氣平淡:“他早就知道了,我說不說也沒關係。你的名字叫008是嗎。沒有什麼同事,自始至終就是你,原來在宋喻腦海內的也是你。”
係統本來一肚子質問憤怒的話,被他這一問,噎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說了,支支吾吾。
趙梓宇說:“008,我其實是認同宋喻的話的。你們到底想從謝綏身上獲得什麼?”
008整隻係統臉苦的似乎要哭出來,它想了很久自暴自棄說:“問我乾什麼啊,我什麼也不知道。”
趙梓宇輕笑一聲,幾乎是篤定地說:“《溫柔控製》的作者就是你們吧。”
008呼吸都停了,死一般的寂靜。
趙梓宇慢悠悠:“一個世界怎麼可以壓縮為一本書,一本書又怎麼可以擴充成為一個世界。你們能操縱我的思維,就能操縱其他人,陪你們一起演這一出鬨劇。”
:“不是的宿主,有時候人性的惡是真實存在的。我們上一世進行意識操縱的,隻有你。”
趙梓宇笑:“操縱意識的隻有我,那麼其他操縱呢。謝綏身邊的惡人是不是過多了?從小時候開始,身邊的人就幾乎癲狂地對他進行欺辱,從那個老師,到王辭,到秦陌,到孫和光,說你們沒動手腳我都不信。”
一片冰涼的東西緩慢落下,折射著微弱燈光。
趙梓宇伸出手,接住那一片雪花,他手心皮膚冷白紋路很淺,冷漠看著它融化。
趙梓宇冷笑,淡淡說:“操縱我的意識,你們就不怕我反噬?”
008對於前麵一個問題沒有回答,對著這個卻是有點底氣的,輕聲地說:“宿主,們是一體的。就像你剛才所說,謝綏身邊的惡人過於多,你就沒想過嗎,你身邊的惡人過於少了。”
趙梓宇諷刺地勾起唇角。
008對宋喻的態度是那種氣到爆炸還不能怎麼辦的憤怒,對趙梓宇就多分敬重和小心翼翼。
“如果說謝綏是這個世界真實的天之驕子,那麼你就是我們後天計劃培養出的天之驕子。在謝綏還沒成長可以操控的前期,我們把他的氣運都了你。隻是後麵,他會越來越強大難控製,你必須讓謝綏愛上你啊,這樣今後的氣運才能與你共享,讓你一直也那麼順利。”
008說:“我們一直都是合作關係。我們要的是謝綏的愛和恨,你要的是謝綏的氣運。等他愛上你,我們就會馬上離開這個大世界,不再插手這裡的任何事。”
趙梓宇笑著給出評價,眼底冰涼:“有意思。”
他還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需要這樣帶目的性地奢求另一個男人的愛。
008知道他生氣了。
它瑟縮地抖了下身體,可是事都已經說全了,還不如一鼓作氣說完。
“事已至此,宿主,我們能做的也隻能這麼攻略下去了。”
趙梓宇:“你們到底是怎麼計算出我和謝綏會相愛的。”
008現在就不裝“迷茫”了,弱弱道:“我們有一套關於愛情的算法,和匹配規則,最開始的結果運算得出,謝綏這樣的人。喜歡上的應該是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
趙梓宇壓抑著惡心:“選我乾什麼,不如選宋喻,根本不用攻略,他就會自然而然地愛上。”
說到最後,他垂眸,神情微帶苦澀。
008歎口氣:“第一個世界,我們失敗後,有反省過,但是這個世界誰都可以被吸取能量,隻有宋喻不可以。”
那個少年在這個世界尤其特殊,或許因為他身上聚集了謝綏所有的愛吧。
可是,他們要的就是這份愛啊。
恨意值一百,愛意值一百,缺一不可。
008歎口氣。
不過........也該結束了。
008沒敢跟趙梓宇說後麵的話,它再遲鈍都知道趙梓宇喜歡宋喻,主神那邊已經下達了最後的操作指令。
事情到底會是什麼走向,它自己也不知道,他們來來往往那麼多世界,第一次鼓起勇氣,嘗試吸收上等世界天命之子的愛和恨,瓜分他的能量,就麵臨了這樣的死局。
這一次真的是孤注一擲了,主神製定《溫柔控製》這本書,扭轉命運線,就已經動用了大半的能量,重新回溯時光、送走宋喻安排輪回,又用了一半。
以前輾轉三千小世界得到的能量,差不多都用在這一次,要是成功,那麼能從謝綏身上得到的能量是以前總和的十倍,要是失敗.......
不、不能失敗。
宋喻接到了他姐姐的電話。
“你人在哪裡?”
宋喻說:“謝家啊,放心,沒丟下你跑。”
宋婉瑩翻白眼:“我在走廊這邊,上次辦宴會主廳後麵。你快來,來了我們趕緊走,謝家又出事了。”
宋喻走在花園裡,聽到她複雜的語氣,笑起來:“怎麼了?”
宋婉瑩說:“謝靈姝不見了。”
宋喻一愣。謝靈姝不見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腦子裡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就是秦秋芸的眼睛。
她偏過頭看他,瞳孔比一般人大一分,眼睛裡眼白占的就比較小,漆黑冷寂,滲人得很。
他不久之前,還在想什麼來著的?
謝靈姝怎麼敢邀請秦秋芸?秦秋芸又怎麼會來?
他對他姐姐說:“那我去幫她們找找。”
宋婉瑩:“???”
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她的憤怒:“你要是敢管這事,你今天就沒了一個姐姐!”
宋喻:“.......”
其實他就是說來玩玩,謝家保鏢傭人都在呢,各個地方也有監控,總會找到人的,不用他獻殷勤當英雄。而且秦秋芸和謝靈姝,一個是害死謝綏母親的凶手,一個是謝綏回憶裡聯合謝老爺子想把他逼死的毒蛇小姑。
狗咬狗,她們的事就讓她們糾纏去吧。
宋婉瑩見他不說話,才哼了聲:“彆給我亂整幺蛾子啊。”
宋喻懶洋洋道:“我現在在花園,朝你那走呢。給點信任,我是那麼——”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打破黑夜的平靜。
女人淒厲的叫聲在不遠處傳來。
宋喻現在在謝家兩棟彆墅之間的花園,在叫聲響起的瞬間就道了句:“等下。”
馬上掛掉了電話。
他不想讓她姐姐害怕或者擔心。
是謝靈姝的聲音,充斥恐懼和絕望,叫的人渾身發寒。
宋喻將手機揣進兜裡,眼眸冰冷尋聲望去。
在花園的一個角落,確切說在一棟房的背後。
他長腿一跨走過去。
秦秋芸發起瘋來,誰知道會不會傷及無辜。
夜晚依舊燈火通明。細細的雪從天旋落,繞過一個湖,宋喻看到謝靈姝跌跌撞撞從正門跑出來,她披頭散發,臉上全是血,看不清原本模樣。胳膊上也是一道又一道的劃痕,整個人淚如雨下,神情若癲狂。
似乎是迸發出所有的力氣,匆忙逃生,高跟鞋來不及脫完,隻是踹掉,繃帶還係在腳踝上。
“救命......救命.......”
瘋狂的尖叫和呐喊後,她的力氣似乎也用完了,從喉嚨裡發出絕望的呼救,在看到宋喻的那一顆,眼裡的眼淚斷線般流出。
宋喻皺了下眉,看著她跑過來時,高跟鞋跟刮在鵝卵石上,她整個人摔倒在地,然後崩潰額地大哭起來。
破碎不成聲拚湊出求救的字眼。
“救我,.....嗚嗚嗚命”
她身後,秦秋芸也慢慢追了出來。她似乎根本不擔心獵物會走遠。黑裙,黑色的手套,鮮血濺在上麵也不會明顯。她神情古怪又癲狂,手裡拿著一把水果刀,刀上全是鮮血。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謝靈姝的命,她要的是謝靈姝生不如死。
她現在什麼也沒了。
丈夫沒了。
兒子沒了。
惡毒的女人都該去死。
許喬要死,謝靈姝也要死。
哦,她自己馬上也會死。
謝靈姝倒在了湖邊,手指扒這石子,抬起頭用她鮮血淋漓的臉絕望地看著宋喻。
淚水和血混在一起。
秦秋芸拿著刀,心中很平靜,腦子裡清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手卻抖得不行。
她除了謝靈姝外看不到任何人。
心臟在劇烈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