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林父靈機一動：“我這不是看你對他的態度有好轉的傾向, 在給你台階下麼？”
林母推開他：“邊兒去, 彆在這煩我。”
嘴上嫌棄著，臉上笑容卻大了不少。
顯然對於林父的討好，她很是受用。
把果盤和飲品準備好, 她調整了下笑容，這才推開廚房門走進客廳。
她徑直走到林雀身旁, 先把果盤放到桌子中央, 然後又給每人遞了杯水。
給林雀的是山楂汁, 給宋穎的是檸檬水, 給鹿鳴的溫白開。
鹿鳴往林雀麵前的杯子看了一眼, 微不可見地擰了下眉。
幾個人一一接了杯子，說了聲謝謝。
林母把林父盤子裡端的小零食放到桌子一旁, 提醒林雀要照顧同學，儘儘地主之誼：“林林啊, 吃完了就去廚房拿, 照顧好你同學，我和你爸就不打擾你們學習了, 你們自己玩兒。”
話是對林雀說得, 目光全程沒離開過鹿鳴。
鹿鳴沒閃躲, 客氣笑笑後自然移開了視線。
林母長久地盯著鹿鳴瞧。
林雀怕尷尬，隨手點了下卷子上的題，對鹿鳴說：“這個題怎麼做啊？”
鹿鳴掃了眼題目, 提筆在練習本上寫了個公式：“順著這個往下算算看。”
他做了個遞本子的動作, 發現林雀的杯子有些擋路, 他順手端起杯子，把本子遞了過去。
杯子卻沒有放回去，而是放到了自己身前，繼而把自己的溫開水放到了林雀旁邊。
非常自然地同她對換了飲品。
林母默默含笑，點了點頭，給他們留私人空間，輕手輕腳回了臥室。
她走到床邊坐下，重重歎了口氣：“唉。”
原本玩著電腦的林父一聽，立即鬆開鼠標。
他轉過身來麵對著林母，關切問：“怎麼了？”
林母兩隻手按壓著太陽穴：“還不是咱家那缺心眼的閨女給氣的。給什麼吃什麼，啥都不帶挑的。我給她端的是她不喜歡喝的山楂汁，她居然樂嗬嗬接了，你說這孩子，不就是換杯水的事兒麼？她都不帶提的，就怕讓我不開心。一家人那麼親的關係她都很少反駁誰，在外頭得退讓成什麼樣？最後還是鹿鳴不動聲色地給她換了水。”
林父想說還不是你太強勢從來不讓孩子說不字兒麼……
林母的教育方式是她說一不二，孩子必須聽從，時間一長，養成了林雀總喜歡維持表麵和氣的性子。
現在林雀某些陽奉陰違的行為，說起來和他們的教育有很大的關係。
他沒膽子說出來，林母是個不接受自己錯誤的人，提了少不了要吵架。
林父誇自己閨女：“咱林林那是不拘小節。”
林母閉目沉思：“我寧可她自私點兒，也不願意讓她委屈自己。”
頓了頓，她說：“鹿鳴是個心細的，也願意照顧林林。”
林父隱約聽出了林母對鹿鳴有好評的苗頭：“什麼意思啊你這是？”
林母默了許久，緩緩放下雙手，睜開了眼睛：“他們要真願意交朋友就交吧，小孩還行，挺護著林林的。”
林父無聲笑了。
很快，他壓了下嘴角，回到中年男人特有的苦大仇深狀，一副被家庭和工作壓榨的悲催模樣。
——
晚上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鹿鳴是來試水的，林母反應還可以，他沒有繼續多呆的必要。
到彆人家裡做客，留太晚也不合適，容易影響主人休息。
和林雀商量了一下，宋穎和鹿鳴都趕在天色全黑之前離開了。
走之前，和林父林母打了聲招呼，林父在嚴肅的表情裡稍微擺了點笑容出來，林母樂嗬嗬很是慈祥的送他們離開。
等人一走，林父優哉遊哉哼著歌兒笑了。
林母臉色沉了沉，笑意幾乎沒了。
——這才是他們家的常態。
林雀慢悠悠收拾課本，她曉得林母會找她談話。
她剛把作業和卷子塞進書包，就聽到林母念叨林父：“你去把東西收拾收拾。”
林父一早就發現客廳被收拾過了，桌上的杯子已經被清洗乾淨放回了原處，吃的那些小零食所產生的垃圾也沒有出現在垃圾桶。
——垃圾袋被鹿鳴和宋穎下樓的時候提下去了。
林父說：“人家孩子給收拾好了。”
林母斜他一眼。
林父趕緊改口：“好好，我再去打掃打掃。”
林雀：“……”
支開了總是打圓場的林父，林母開始喊林雀：“林林，你過來，媽和你聊兩句。”
林雀回：“好——”
她先是把書包掛在門前的置物架上。
然後進了林母臥室。
林母已經在等她了。
林雀規規矩矩叫了聲：“媽。”
林母半躺在床上，她拍了拍床邊。
林雀坐了下去。
沒了閒雜人等，林母很是開門見山：“你跟我說實話，你跟鹿鳴什麼關係？”
“就……好朋友啊。”
林母從床頭櫃上拿了杯茶捧在手裡，打開杯蓋，她吹了吹水。
沒去看林雀，垂眸看著水麵：“你說他常幫你講題是真的嗎？”
完全是閒聊的姿態。
斂去了平日裡的強勢。
林雀點點頭：“對啊，你剛才不也看到了麼？我們不懂的題他都會，有時候連老師都會主動跟他討論難題，問他有沒有好的解法呢。”
“聽說他在學校裡是這個。”林母豎起食指，意思是NO1，“他沒有欺負過同學吧？”
林雀斟酌了下措辭：“他沒有主動欺負過誰，如果有人惹到他了，他也不會乾坐著受氣。不過都是同學之間的小吵小鬨啦，誰還沒個矛盾呀。你說的那些打架鬥毆的話，我是沒有看過他參與的。”
林母小口抿了口茶。
她放下杯子，抬眼看林雀。
林雀微笑著回應。
林母打量她表情許久：“你想交他這個朋友就交吧，媽媽不攔你，正常社交媽媽是支持的。”
林雀眼睛彎了彎。
林母話鋒猛然一轉：“但千萬不能早戀，要好好學習，以學習為重，聽到沒？”
說完，她眼裡有染上了在單位與對手競爭時慣有的嚴謹與淩厲。
林雀對於她的探究視而不見。
隻是笑：“嗯，知道啦！”
“去休息吧。”
“媽媽再見。”
林雀回了自己房間，關上臥室門。
捂著前胸心臟的位置躺在床上許久未動。
很好。
林母已經不反對她和鹿鳴做朋友了。
隻等高考完，她就可以慢慢像林母表示她和鹿鳴在一起啦……
——
上學。
林雀和宋穎習慣性早早就到了教室。
宋穎早飯吃的有點多，現在開始鬨肚子。
她從桌洞裡抽了許多紙出來，她捂著肚子站起來，臨走前對林雀說：“我肚子疼，去下廁所，作業在包裡，要是收作業你幫我交一下啊。”
“好。”林雀點頭應了。
林雀打開化學課本重溫知識點。
才看了一點，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力道不是很輕，拍得她有點疼。
她皺眉抬頭看向拍她的人。
——李恬兒。
李恬兒沒注意拍疼她了。
她此刻很高興，笑成了一朵花：“林林，成了！”
說完，她趴在林雀桌子上，當著她的麵掏出手機，給她微信裡轉了八百。
林雀瞬間覺得肩膀一點兒都不疼了！
李恬兒催促她：“收款，這是我那對頭出的血汗錢。你應該得的，收了收了，彆客氣。”
林雀傻嗬嗬笑了笑。
“嘿嘿，那我不客氣啦。”
“收吧收吧！”
林雀這才點了確認收款。
李恬兒變戲法似的從書包裡去了個速寫本出來。
她笑得很是意味深長：“你都不知道我看到她出血有多開心！聽說這些錢她存了不少時間呢。為了表示你的幫助，畫了一幅畫送給你，不用謝！”
幾乎是用硬塞地把速寫本推進了林雀懷裡。
很明顯是拒絕不過的禮物，林雀沒推脫。
她笑一笑：“謝謝啊。”
“不用謝！”李恬兒豪邁地揮了下手，回了自己座位。
林雀好奇心起，想著李恬兒表情有些古怪。
她沒冒然把速寫本打開。
她坐到鹿鳴的桌子上，把自己桌麵的書山挪到桌麵正中間。
這樣一來，借著其他書本做遮擋，剛好可以擋住速寫本的內容。
一切擺置妥當後，她才打開速寫本。
林雀看到第一眼就懵了。
“……”
漫畫風格的畫。
一個女孩兒半坐在床上，雙腿並攏側放著，半扭著上身，上身衣服脫了一半，露著裸背。
正側著腦袋對站在一旁的男生拋媚眼，怕不夠明顯似的，還在眉眼處加了個小心心。
女孩兒的頭上帶著帽子，帽子上一個醒目的雀字。
而男生的衣服上寫著鹿字。
畫的最下方，對著頁腳位置畫了個箭頭，暗示有下一頁。
林雀顫巍巍翻開了頁。
“……”
Q版處理，很是含蓄。
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是妖精打架的畫麵……
林雀哭笑不得。
她從沒想到她會看到自己的漫畫同人本。
而且還是個小皇漫……
她正感慨著，忽然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響起：“阿鳴，你乾站著看什麼呢？”
同學兩年。
她自然能聽出聲音是蘇棟的。
她正納悶蘇棟怎麼來那麼早，忽而想到他聲音的內容，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鹿鳴？？？
林雀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她僵硬回頭。
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背後的鹿鳴，他心情似乎不錯，見她看他，他勾了勾嘴角，輕輕一笑。
臉上的玩味意味很濃，稍微有點兒不懷好意。
可他又在笑，笑得很有迷惑性，林雀一時之間猜不透的情緒。
林雀心裡很是震驚：“！！”
趕緊合上速寫本，緊緊抱在懷裡，背貼在牆上，如臨大敵。
她局促得很，他卻很是放鬆。
抬著兩條長腿走到林雀的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看著縮在角落裡的林雀。
林雀乾巴巴笑了兩聲，給自己找台階下：“你來多久了？”
鹿鳴笑著睇她，笑意淺淡，調侃兒的意味卻很濃。
“如果說假話能讓你輕鬆一點的話，那我可以回答你——我剛來。”
林雀默了默，鼓起勇氣問：“你看到什麼了？”
停頓一秒，加了句：“說真話——”
“很幸運。”他攤了攤手：“什麼都看到了。”
林雀：“……”
林雀磕磕巴巴地搖頭解釋：“這……這不、不是我畫的。”
“哦，是麼。”他神色不變，隻挑了下眉梢。
顯然是不信的。
林雀：“……”
李恬兒和美術委員一起報了美術特長班。
她們是同門師姐妹，畫風差不多。
林雀常和美術委員一起做黑板報，互相影響的關係，她的畫風和她們也有些相似。
彆說其他人了，就是他們自己一眼望去，都不能第一時間找到自己的作品。
因為畫風差不多，是很容易混淆彼此作品的。
林雀急了，並不想背這種羞恥感爆棚的鍋：“真不是我，是……”
她抬了手，想去指李恬兒。
卻發現李恬兒不知何時離開了。
此時教室空蕩蕩的，隻有她和鹿鳴在。
教室外，有一個倚靠在後門上看笑話的蘇棟。
再沒其他人了。
林雀懵逼：“？？？”
啥時候人就剩她自己了啊？
她的手茫然地停在半空中，指尖晃了大半天，都沒找到甩鍋的目標。
她總不能指蘇棟吧？
蘇棟也不會畫啊！！
鹿鳴眼底的笑意變濃。
他湊近她，惡意追問：“不是你，那是誰？”
他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向她襲來。
要說之前林雀還能抵抗，這會兒倆人有了戀人的關係，有過親密的行為。
屬於他的薄荷清香傳來，她下意識聯想到兩人依偎的畫麵。
刹那間有羞撚染紅了她的臉。
林雀稍微退了一退，身體緊緊帖在牆上。
她拚命解釋，拒不背鍋。
“這肯定不是我畫的啊，要讓我畫，我肯定畫你，然後腹.肌啊大長腿什麼的全都畫上，寫實的那種，才不會搞什麼勞什子Q版的，看著根本不過癮——”
說完她猛地頓住。
她真是急了，口不擇言的，說的什麼啊這是！
林雀一張臉通紅。
她搖著頭，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開玩笑的，隻是想說這真不是我畫的，沒其他意思啊。”
鹿鳴點頭：“好好好，不是你畫的。”
是安撫的樣子。
可任誰都能聽得出他口是心非的敷衍——
林雀：“……”
媽……媽的。
解釋不清了。
真是人在家裡坐，鍋從天上來啊！
蘇棟看了大半天熱鬨，沒看明白倆人到底在玩兒什麼。
他湊過來，眼睛不停地往林雀懷裡的畫上瞄，興衝衝地說：“畫的什麼啊？給我看看唄。”
林雀抱著速寫本的手緊了緊：“我去趟廁所。”
說完從鹿鳴身側饒過。
——遛了遛了。
鹿鳴想了想畫裡的內容，若有所思。
蘇棟眼見著沒了人，趕緊摸回座位，對著鹿鳴挑了挑眉：“阿鳴，上次你答應我的事兒沒忘吧？”
眼瞅著鹿鳴追到林雀，他心裡可癢了。
鹿鳴為了林雀不再遲到，他效仿鹿鳴，這才起了個大早，早早來到學校，準備趁著人少和宋穎一起學習，培養培養感情。
鹿鳴斂眸沉思，手裡捏著筆，將筆推到指尖，轉了兩圈。
筆停下後，他說：“周日下午兩點，我家泳池，具體誰來你看著約，人數不能超過四個。”
蘇棟眼睛一亮。
約會時間、地點都有了，這是真給他做指點啊。
他咧著嘴嘿嘿笑：“具體行動有嗎？”
鹿鳴粗略說了下計劃。
“OK，OK！”蘇棟高興壞了。
他站起來準備去走廊上蹲著等宋穎來，好邀請她一起來玩。
鹿鳴喊了他一下：“等等。”
蘇棟停住腳步：“嗯？”
“順便把林林叫上。”
蘇棟說：“好。”
他本來就打算叫林雀的，宋穎不可能會和他約會的，但如果林雀來，宋穎就不會拒絕了。
蘇棟彆的本事沒有，就臉皮厚。
能拉的下臉來死纏爛打。
也不知道他怎麼糾纏的林雀，一會兒的功夫林雀就回來了。
林雀問鹿鳴：“怎麼想起來去遊泳了呀？”
鹿鳴反問：“你不是想向我展示你的軀體麼？”
“？？”
他悠悠瞧著她：“我是在滿足你啊。”
林雀：“……”
漫畫的事兒好像是過不去了一樣！
林雀惱羞成怒：“我不去了！”
鹿鳴的臉上波瀾不驚，情緒沒有絲毫起伏。
他撐著手臂，側身睨她：“記得之前我有告訴過你，話不能說太死，會被打臉的。”
林雀脖子一梗：“我不會去的！我去我就是豬我告訴你——”
鹿鳴高深莫測地笑笑，沒說話。
——
天台。
蘇棟正趴在陽台上抽著煙，忽然看到大門被推開，緊接著，鹿鳴走了上來。
蘇棟摸了個煙出來：“來一根？”
鹿鳴接過。
蘇棟立即掏出打火機，湊過去給他打了火。
萬分狗腿：“誒嘿，鳴哥！”
鹿鳴冷淡瞥他一眼：“周末林林要是不來遊泳的話，你們也甭來了。”
“……”蘇棟有些慌：“彆介，我去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