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第64章

張邈嗤笑一聲,對陳宮道:“主公下達政令,哪一項不是落實到了根源所在,陳留就這點人,前年黃河口決堤毀壞數千畝良田的事你們忘記了,我這個陳留太守可沒有忘記。現在我們有大軍,有農民壯丁,若是這樣都守不住大壩,隻能說是上天要為難陳留百姓。大壩決堤時,那些巧舌如簧的‘名士’們都在哪裡,你那時候又在做什麼?”

陳宮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兩年前的大壩決堤時,他與邊讓正在高山上對弈,憂百姓蒼生,做上兩首生民怨的賦,也就那樣了。聽聞大壩決堤,數千畝良田的莊稼被淹,邊讓因憂思沒有胃口,直歎地方官治理無能,還是夫人及友人寬慰才得以吃上幾口飯。

當年段潁為他們上的種地課程深深在張邈的腦海中留下烙印,至今回想起來都感到心口沉悶,張邈煩不勝煩,論嘴皮子誰不會啊!他也是名門之後,被邊讓整天上門惹煩,張邈忍無可忍,當即憤而暴起粗口:“主公分派人手去挖渠,是未雨綢繆,提前提防,百姓種地,不僅要與人鬥,還要與天鬥,人有地主豪紳,天有颶風雷雨,現在不先布置好,難道還等真的決堤了再來追悔莫及嗎?大水一旦淹沒良田,種再多的糧食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要攔在地裡。幾個學過一點聖人之言的讀書人,靠著點名聲就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很能耐了,他們懂什麼叫種地嗎?他們懂個屁!”

“啪!——”

劇烈的巴掌聲應和起了張邈的話,二人抬頭望去,隻看見邊讓倒飛出去砸在門框上的身影,幾顆白晶晶的牙齒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飛落在地。

曹操揚起的手緩緩放下,厲聲道:“衛兵,將此狂妄之徒給我抓到牢裡關押!”

他看邊讓那張喋喋不休的嘴,礙眼極了,心中的不耐煩已經到達了頂點,恨不得一巴掌把他給扇斃了!

曹操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那一巴掌下去,周圍人表情瞬間一空,他隻覺得神清氣爽,通體舒坦。怪不得女人喜歡扇人巴掌,原來扇巴掌是那麼爽的一件事,看看邊讓口吐鮮血,嘴都給扇歪了,讓他再口吐芬芳,打得他滿地找牙!

曹操一陣揚眉吐氣。

此言一出,四周跟隨邊讓一同來的士人們憤起而攻之,場麵頓時嘈雜紛亂成了一團:“曹賊官匪打人了!——”

“他打了邊先生,他竟敢扇邊先生的臉,這是對士人的蔑視,暴/政,暴/政!——”

曹操懶得跟他們廢話,一揚手,冷酷無情說道:“全部都抓了!”

官兵聚集而來,依言將人扣押,士人弱不禁風,哪裡抵得上這群大漢子的力量,一個個嘴上嘶吼謾罵,還不是照樣被關押進了牢裡。

張邈連日來被邊讓煩擾,一直隱忍不發,如今曹操出手打臉,隻覺得通體舒暢,神清氣爽,他哈哈大笑:“不愧是孟德!”

他不敢為的事,曹孟德全敢做,後果如何,敢作敢當,這就是曹操的魄力!

陳宮暗急在心,戲誌才拉住了他,低聲道:“現在主公正在氣頭上,你可彆立即上去為邊讓說情,事情還有回轉的餘地,主公沒有說要殺死邊讓,你可彆多嘴,到時候身邊謀士都胳膊肘往外拐,主公一氣之下下令殺了這禍害都有可能。”

陳宮被拉住了,一邊是他認的主公,是忠,另一邊是他的那群友人,是義,忠義兩全的尷尬境地,身處其中,唯有自己知道煎熬無力的滋味。

戲誌才說的不錯,曹操沒有下令殺死邊讓等士人,一切都還能夠挽回。

曹操很快就將這個小插曲給忘在了腦後,他要忙碌的事情太多,哪裡還有心情去關注幾個口舌之徒?

陳留連綿陰雨,一連好幾天都不見陽光,很快就有人來報告曹操:“州牧,河水漲勢洶洶,如今已經漲到黃線了!”

在河水乾涸期間,曹操命人在丈量地畫了三道線,最底下的是綠線,中間的是黃線,河水在綠線與黃線之間時,代表河水水源充足,四野不會遇上乾旱。

河水到達黃線,則代表著危險信號,一經發現,需立即通報,采取相應的防護措施。

曹操下令:“現在正在校場操練的一軍,所有人帶上工具,全部去河低處挖渠引流!”

他將所有人召集起來,分派指令:“讓家家戶戶登記在冊的百姓負責一塊區域,每個鄉裡按排發放銅鑼警戒。”

“孟卓(張邈)率領二軍啟程去內陸山地,運送泥沙來岸邊支援!”

“三軍留下看管農田,下令通報全陳留急招募善於手工編織之人,無論老弱婦孺都行,招來包草裹,給他們糧餉,一切賬冊記錄再案,由公台負責。”

曹操下達指令雷厲風行,果決萬分,便是大雨立即停下,眾人白忙活,白跑一趟,勞民傷財的風險他也一並承擔著。隻因他在全兗州下達鐵一樣的命令,一旦大水漲到黃線,全員進入戒備狀態。

麵朝黃土背朝天,靠天吃飯的農民無法反抗上天賜予的磨難,那麼就由曹操來帶領他們,去與天鬥,去與命運抗爭!

曹操不信天命,隻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眾人快速行動起來,常年累月在曹操率領下高效率的官場,在州牧鐵一樣的命令下,無人反駁,俱數照做。

運泥沙,挖渠,通報百姓,組建民兵,收集草裹裝泥沙,一切按部就班進行。

張邈風雨兼程來往於各郡,運送泥沙走石,衣不解帶忙成了泥人,率領人開鑿挖土從不停歇。陳宮沒有心思再去想邊讓的事,一旦忙起來,腦子廢力運轉,連吃飯都沒時間,餓了啃個餅子對付過去。

戲誌才直屬曹操,跟著曹操忙前忙後,作為最稱職的“秘書”,整日裡忙得腳不沾地,就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人手不足,那便一個人當成兩個人來用,曹操能把自己一個人當成三個人來用,隻要他站在最前頭,那就是一根定海神針,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人們服從,聽命於他,隻要他不倒下,凝聚起來的士氣將一往無前。

雨水無情地又一連下了數日,陳留迎來了一年中最陰暗的季節,河水漲勢不減,挖渠的軍隊與農民壯丁們忙得累死累活,仍杯水車薪,多道渠共引河水,細流分引抵不上龐大的總河水量,河水漲到紅線的那一刻,處處的河岸都有決堤的風險。

曹操啟用了所有能夠使用的有生力量,無論是軍隊還是百姓,全都參與其中。如今在河岸邊,到處都能看到巡邏的官兵與盯著河堤的百姓,每十仗都有一人徘徊,每一隊都有個銅鑼,一經發現有決堤的風險,泥沙裹的草裹立刻堆積而上。

呂布之軍因全員都是高個子的大漢,被派往了最前線,曹操召集了軍營之中最高個子的人,守在最緊要的關口,派人不斷地向上堆草裹。

後方春耕種下的糧草已經冒出了綠尖,正健康茁壯生長,各地都有人來為田地引流,以

百姓們眼巴巴地望著岸口,心中祈禱上蒼放過他們的糧食,一雙雙惶恐無助的眼睛,在看到曹操到來時候瞬間湧起了希望的亮光。

漆黑夜,雨依舊在下,火把無法點燃,燈籠受不住風雨,油紙傘在這樣的暴雨環境中已經成了累贅,官民們披著蓑衣,小心翼翼帶著燈籠巡邏。

刺耳的銅鑼聲響徹在夜空中,附近的營地瞬間嘈雜起來,人們集聚在一起,不安的聲音響在營地之中:“關口決堤了,關口決堤了!——”

“關口堆的草裹都被衝走了!”

陳宮聞訊趕來,抓住一人急切道:“州牧呢?州牧去哪兒了?”

“州牧已經率領去最前頭了!”

水順著關口傾泄而下,天空暴雨依舊不停,水流淹沒在四周,前麵能夠站的地麵已經成了河塘,幾乎淹沒了漢子們的腰身。

兩米多高的呂布在其中鶴立雞群,那水剛好到他的屁股。

曹操在前頭指揮,高喝眾人:“集成人牆,推草裹往前!”

近千漢子圍成的人牆,推擠堆積成堡壘的草裹向前,抵抗來自水流洶湧的壓力,在水中吆喝著前行。

大雨幾乎淹沒了曹操的眼睛,他站在一塊巨石上,仿佛在以他小小的個子頂住來自天上施加的無形壓力,雨聲激烈,遮掩不住內力貫徹下的高喝,所有人一聽號令,聞聲而動。

“後援草裹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