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七巧(1 / 2)

這日午後,範宜襄歪在榻上打盹,兩個丫鬟一個給她捶腿,一個給她捏肩,大氣不敢出一聲。

平日裡她是不大由她們伺候的,自打方嬤嬤一事後,就不一樣了,隻是半眯著眼,任由她們在她麵前獻殷勤。

範宜襄覺得真是自己以前性子太軟乎了,連屋子裡的丫鬟都鎮不住,嬤嬤之前被人押走,連個口風都不肯吐。西園裡一發生什麼風吹草動,郭氏那邊就知道了,可要外頭有點兒什麼動靜,她是最晚知道的,還得虧方嬤嬤有點路子,要是沒了方嬤嬤,她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這些天,她就由著方嬤嬤給她們挑錯,是該治一治了。

不過到底該怎麼馭人,她還是得慢慢摸索,慢慢跟方嬤嬤學。

她抬了抬眼皮,問道:“七巧呢?”

方嬤嬤正端著一盤拔絲蘋果過來:“那蹄子整理日往外頭跑,昨兒個打碎了夫人妝奩裡的一支釵子,我打了她幾下,可成想,她還生了氣,這會兒不知跑哪兒野去了。”

方嬤嬤沒明說,範宜襄也知道七巧跑哪兒去了,不是去北園找郭氏,就是去東園找潘氏,膽子還真肥。

單說這名字,這七巧就跟其他三個丫鬟不大一樣。

閨閣中的貴女選侍婢本就講究,平日所做之事不同粗使丫鬟,多為:焚香、烹茶、展卷、澆花,容貌要清秀且不提,起名字這個卻一點都不能馬虎,多以“翠翹、紫玉、白苧”這些字樣取名。她現在的三個丫鬟分彆叫作:紫玉、紫煙、紫苕,雖不是自小伺候範宜襄的,卻都是出嫁時精心挑選的陪嫁,隻有這個七巧,容貌平平,名字也平平,是半路從郭氏房裡過來的。

原主本打算給她賜名,不過一想她是郭氏的人,沒得汙了好詞,就沒改,還叫她七巧。

刑房的婆子上回敢直接拿了方嬤嬤去,就是吃死了鐵證,在方嬤嬤的枕頭底下裡找著了幾十錠銀子,二兩一錠,足足有一百八十兩,裝在枕套裡麵,外頭還縫了一層布。

上的針腳,方嬤嬤一眼就認出來是七巧的手藝。

她會貪那點錢?平日夫人隨便賞個手邊玩意兒,就夠她家裡人花銷一年半載了,再加上這麼多年,她的手段,早就屯夠了銀子,如今眼界哪兒會這麼低,眼饞那點銀子。

方嬤嬤心道,這人呐,自己什麼樣,就以為彆人也這樣,七巧自己貪點銀子,每次例銀發下來都樂開了花,就以為府裡各個都這樣。

就算沒那針腳的手藝,方嬤嬤也知道這事兒跟七巧,跟北園的老夫人都脫不了乾係,這府裡頭恨她的人多,但是用錢財來陷害人的,卻隻有她們幾個。

這丫頭心也毒,憋著這麼大的勁兒,方嬤嬤想著也有些後怕,七巧趁著她這幾天開始接管庫房的活兒,就一直留心著,她料定了自己乾著這麼好的一件肥差,一定就會貪點,這是府上的慣例了。想著先有個由頭,把人栽贓了關起來,等回頭往下一查,什麼醃臢事兒都給挖出來了。到那個時候,就不隻是簡簡單單那一百多兩銀子的事兒了。

說不定還要給夫人扣上個“管家不當”的帽子。

可偏偏夫人是個不講理的,問都不問,就把她從刑房裡給撈了出來,那樣子就像是在說:“我的人就算貪了銀子咋了?多大事兒?”

方嬤嬤心裡感動。她雖自己問心無愧,沒有貪過一分錢,但也提著顆心,想著這罪不一定能定下來,可這頓板子怕是跑不了了,挨一頓打,怕是半條命都沒了。

她原想直接揭發了七巧,可又沒個證據,幾十錠銀子,七巧從哪兒弄來的?要說是老夫人給的?還是潘氏給的?說出去誰信?姑爺會信?隻怕到時候就會傳:是夫人袒護惡仆不成,還誣賴老夫人,亂潑臟水。

方嬤嬤不能明著來,就隻能給七巧穿小鞋了,處處挑她的錯,七巧心裡也害怕,頻頻出錯,如今被逼急了,就開始想招離開西園,想繼續回去伺候郭氏。

方嬤嬤放下拔絲蘋果,對範宜襄笑道:“這是張嬤嬤孝敬來的,說是山東煙台產的,又脆又甜,聽說昨兒個上的那道‘拔絲山藥’夫人吃著好,又送來了個這個。”

範宜襄用銀叉子叉了一口,放進嘴裡,嘖嘖嘴:“好吃!外頭酥裡頭脆!”

方嬤嬤又遞上一道“炸元宵”:“夫人再嘗嘗這個?”

範宜襄很給麵子地都吃光了,方嬤嬤看著主子心滿意足的樣子,心說:夫人這樣就極好,什麼都不要操心,不要動怒,也不要委屈,就這樣每天吃吃喝喝才好。

要是再生個哥兒那就齊全了。

張嬤嬤還在角門外頭翹首以盼,見著方嬤嬤托了兩個空盤子出來,喜出望外道:“奶奶可是愛吃?”

方嬤嬤文她一眼:“喜歡!夫人還想吃糖炒栗子!”

張嬤嬤連忙說:“有的!有的!我這就去吩咐。”轉身就走,走路歪歪扭扭的,這是板子後遺症。

上回為著櫻桃那事兒,張嬤嬤腸子都悔青了,不過也沒轍,蘇嬤嬤親自到冰窖裡把上好的櫻桃全都挑了去,再有牛乳、酥酪也全都端走了,給夫人送完櫻桃去,她提心吊膽了好幾天。

等後來,主子爺的板子下來了,她心裡才徹底踏實了,以後老夫人再來跟夫人爭要吃的,她可算是有話頭去推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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