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林沅整理好衣服,轉身爬上床,鑽進被窩裡,白嫩的臉頰被枕頭壓扁,琥珀色的眼睛被垂搭的頭發半遮著,似隱隱有水光在流動。
“你今天洗這麼快啊?”聲音糯糯軟軟,有點兒撒嬌的意味。
“嗯,剛在看什麼?”炎霆側身躺上床,倚在床頭,眼底的冷光被浴室裡蒸騰的熱汽浸潤,溫柔了許多。
“沒啥啊,隻是覺得我好像長胖了。”林沅翻了個身,背對著炎霆,催促道:“快睡覺。”
病房裡的燈被關掉,霎時陷入黑暗。
有幾縷路燈光透過窗縫,灑落在地板上,絲絲縷縷,像黑夜中的星河。
過了會兒,身邊人的呼吸聲變得均勻綿長。
林沅睡著的時候很安靜,傲嬌的小獸收起尖利的爪牙,毫無防備地露出自己綿軟的肚皮。
像一隻等待著主人撫摸的大貓,發出慵懶的咕嚕聲。
夜色深沉,炎霆卻沒有睡意。
無意間看到的孕檢單,勾起他很多的回憶。
懷著孕的母親,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用近乎絕望的眼神向他求救。
那一年,炎霆十七歲。放學回家推開門,就看到這樣的一幕。
急救車的笛聲由遠及近,飄蕩在蕭索涼風裡。
炎霆替身邊的小孩兒掖好被子,一個人出了病房。
夏末的深夜有些涼,炎霆靠在走廊的窗邊,吸了口手裡的煙,平素淩厲的眉眼變得有些頹然。
母親大出血險些身亡,經過搶救,保住性命,但肚子裡的妹妹沒有留住。
後來,父母離婚,母親離開,父親常年不歸家。
偌大的房子裡,隻剩下炎霆一個人。
再後來,他從學校回家,一推開門,距離母親摔倒處不遠的沙發上,大肚子的女人衣衫不整的在他父親懷裡起伏。
從那以後,炎霆對女人的身體近乎作嘔。
這麼多年,在外人眼中,炎霆極度自律,哪怕身居高位,私生活卻乾淨得讓人開始謠傳他那方麵不行。
關乎情·事,炎霆欲·望很淡,偶爾自己解決,也是草草了事。
身邊一旦有人,他就會煩躁。從未想過,在以後的某一天,習慣會被人打破。
抽完最後一口煙,吐出的煙圈消散,炎霆將煙蒂摁滅在垃圾桶裡,又在窗邊站在了會兒,讓夜風將身上沾染的煙味兒吹散。
林沅沉沉地睡著,感覺到身邊的床鋪微微下陷,迷迷糊糊靠近過去,鑽進男人的懷裡。
帶著渾身涼氣,炎霆怕把嬌氣的小孩兒凍病了,扯過被子裹住兩人,低頭在林沅的頭頂落下一個輕吻。
今夜月色撩人,炎霆已經習慣自己床上多出一人。
溫溫軟軟的一團,蜷在他懷裡,瘦削的脊背隨著呼吸起伏著,敲動炎霆那顆比磐石還要冷硬的心。
炎霆側過身,收攏手臂將林沅圈進懷裡,不經意在他睡衣兜裡摸到硬物。
借著月光,看清是揉成一團的紙。
還是之前被他扔進垃圾桶的檢查單。
炎霆冷峭的眉峰擰了下,視線在林歡歡三個字上麵停留片刻,將紙團扔進床頭櫃裡。
一夜好眠。
耀眼的陽光從地平線升起來,霧靄蒙蒙。
林沅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他扒拉半天,才終於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喂,誰啊?”
一陣暴跳如雷的怒罵,像狂卷的海嘯般奔湧而來,“我林健安的兒子,竟然跑出去拋頭露麵,和你媽一樣不要臉!”
林沅瞬間驚醒。
手機裡林父的數落聲還在繼續,樁樁件件都是對他這具身體母親的辱罵。
當年,在嫁給林父前,林母曾因喜歡唱歌,而在娛樂圈裡短暫待過一陣。
正因為如此,每當夫妻倆發生口角,林父都會辱罵林母不要臉,說娛樂圈的人都不乾淨,斥責妻子不知道以前和誰鬼混過。
而如今,這些隨口就來的肮臟詞彙,又悉數加在了林沅身上。
他沒有回應,翻了個身。
絢爛的陽光迎麵撲灑而來,林沅抬手遮了遮。
今日,天氣晴朗,窗外的鳥叫聲也很動聽。
唯獨耳邊的怒罵,聒噪又難聽。
林父像是罵累了,停歇下來,手機裡傳來喝水聲。
林沅直接把電話掛了。
順手登錄微博,才明白讓那人大動肝火,撕破道貌岸然的麵孔,破口大罵的原因。
林沅火了。
在昨天一時興起,直播做飯之後。
直播的錄屏和截圖在網絡上被瘋傳,大部分人沉溺他的顏值,有一部分在關心被迫食用“劇毒之物”的病人還健在嗎?
這張臉真的很好看。
隻是從前原主自卑,總是佝僂著脊背,厚厚的劉海蓋住半張臉,顯得有些邋遢。
林沅穿進書裡之後,習慣性收拾得乾淨清爽,將五官所有優點都展露出來。
若是比較的話,他的顏值不遜色於本書主角受林戚的容貌,甚至還可能略勝一籌。
林沅側躺在床上刷了會兒微博,順手用自己之前注冊的賬號發了條。
【沒事,還活著。】
他的微博賬號和直播賬號是綁定的,很快就被人發現,粉絲數量蹭蹭蹭往上漲。
但這些林沅都不知道,網絡上討論得熱火朝天時,他正捏著那張孕檢單,在醫院三樓的婦產科走廊裡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