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齊彥成捏著那顆黑色的珠子，眼眸微縮, 突然猛的一捏, 珠子被捏碎, 手指用力揉搓，變成了黑色粉末。隨即黑色粉末飄散成了黑氣，朝著一個方向飄去。
過程看似簡單粗暴, 可齊彥成的臉色迅速變得煞白。
容黎目光鎖定那股黑氣, 抽出勾魂索, 緊跟著黑氣去尋找施咒之人。
黑氣飛往學校的方向，在馬老師家上空盤旋著，又衝了進去。正在奔跑的容黎，放慢了腳步。雖然之前就有所猜測, 甚至也有些明白，這件事恐怕和馬老師脫不了乾係。
可真的看到這樣的事實，容黎依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和平常利落狠絕風格不同，雖不至於心軟, 卻也多了一些感慨。
她走進屋子裡, 裡麵依如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樣, 昏暗的光線，老舊破敗的房子。雖然收拾得很整齊，可依然無法掩蓋它如同這個屋子的主人一樣，已經實在太老了。
馬老師依舊坐在火塘邊, 他不停的咳嗽著, 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蒼老了, 頭發完全花白，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
他不像彆人那樣，窮途末路陷入瘋狂，又或者哭嚎著祈求原諒，甚至沒有一點掙紮，整個人平靜極了，好像早就已經料到有這麼一天。
“來啦。”馬老師就好像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樣，平靜自然。
他沒有一絲不甘，也沒有一絲懊悔，整個人依舊那麼溫和淡然。
容黎卻知道他現在非常不好，剛才她看到他咳嗽時還帶了血。
“你要死了。”
容黎說的是肯定句，如果僅僅是反詛咒，是不至於這個樣子的。齊彥成隻是為了找人，並不是為了用詛咒殺人，這對於施咒之人也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馬老師已經開始遭受到詛咒的反噬，早就命不久矣。昨天容黎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他身上的死氣，隻是她以為是年邁衰老。
現在已經咒術被破除，馬老師再無法掩蓋，這才瞧出不對來。
馬老師不在意的笑了笑：“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所以你要殺死這麼多人？因為他們害得陸岩家破人亡？”
火塘的火在燃燒著，屋子裡有一股木材燃燒的煙味，火勢很大卻依然讓人感到這個屋子非常的寒冷。
馬老師沉默著沒說話，而是繼續往火塘裡加了柴火。
“我已經快要死了，回顧這一生，都沒有做過一件值得令人稱讚的事。臨終前，總要為這個社會做點什麼。”
“他們確實有罪，可這個代價未免太大了，還有那些未出生的孩童，他們更是無辜。”容黎頓了頓又道，“而且不僅僅是陳家屯的人，隨後那些毫不知情買了葡萄的人，也會被牽扯進來。你覺得這樣的殺戮了，是對社會做貢獻？”
“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沒有想到會失控。”馬老師深深歎了一口氣，表情這才發生了些許變化，“不過我知道，國家不會坐視不管，我相信天理由在。”
“為什麼？是因為幾十年前的那一場迫害嗎？”容黎不解。
馬老師眼底依然沒有仇恨，而且他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這麼多年，即便沒有那麼熱愛，也不該如此痛恨。
僅僅是為了給陸岩報複，這理由並不能說服人。
馬老師有很多機會調離這裡，如果厭憎這片土地，何必把自己的一生都浪費在這裡。
雖然這片土地傷害過他，可這麼多年過去，都不曾化解嗎？
明明看著無害溫和的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會是個將身邊人都殺死的人。這些人曾經和自己一起喝酒聊天，他們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一起長大。可當他拿起屠刀的時候，卻毫不猶豫。
“從我拿起教鞭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曾忘了自己想要成為教師是為了什麼。當年的傷害，並沒有讓我憎恨這片土地，我很明白那是時代的錯。他們並不完美，因為他們曾經無知和野蠻。身為一個教師，任務不就是讓無知野蠻的人，變得知禮儀知廉恥？所以我留了下來。”
馬老師回憶著過往，透過眼神好像還能看到當初對未來的期盼。
他當初是班裡最優秀的人，家境也不錯，完全可以被分配到更好的地方。可他覺得，那種按部就班的日子不適合自己，他想要去做更偉大的事。
於是，他來到了偏遠山區，來到據說風氣很不好、條件非常艱苦的地方。
他想要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改變這裡，他知道這並不容易，可他想著他有一輩子的時間，總能一點點的看到這裡發生變化，那麼此生就會無憾。
“我用一生去證明了一句話，龍生龍，鳳生鳳。”馬老師頓了頓，沒有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這片土地非常的美，它孕育著無數生靈，可是這裡的人已經壞了，徹底壞了，不管怎麼教，也沒辦法好了。
這麼美麗的地方，應該讓給美麗的人，所以我在臨終之前，為這一片土地做一次大清洗，也不枉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這麼多年。”
於娜娜和齊彥成走進來，就聽到了這麼一句話。
“所以你想要把整個村子的人都殺了？這一共有幾百號人啊。”
於娜娜不可思議的驚呼，無法想象昨天還覺得很慈祥和藹、非常偉大的人，竟然是一個屠夫。
她是不喜歡這個村子的人，他們自私自利他們愚昧無知，甚至有些歹毒。但是，他們也是鮮活的生命，而不是一個符號一個數字。錯事是該懲罰，可凡事有度有量。
“你們不是來了嗎，咳，咳——”馬老師笑笑，忍不住又開始咳嗽起來，口裡都是血，黑色的血。
三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內心的感受，這樣的邏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齊彥成道：“所以你覺得差不多了，就開始上報了。你就不擔心失態嚴重，導致無辜的人死去，這和你的初衷相違背。”
“人各有命，而且我相信國家的力量。”
於娜娜嗤笑：“把人都殺了，這就是你的解決方式？”
馬老師並沒有回應。
“陸岩過來找你，是為了什麼？”齊彥成突然開口。
馬老師依然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