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 是神話。
是在人類與妖怪之中都建立了羈絆並且享有著盛名、讓無數的生靈敬仰和膜拜的對象。他一手打破了血統的桎梏,以半妖之軀登臨兩界的“最強”之位, 甚至是引得高天原之上的神明都為之側目, 乃至於專程為了他向這人世間投下了眷顧的目光。
往前數多少年、往後數多少年,這世間終究隻有那麼一個安倍晴明。就像是這一個小小的島國用儘了它全部的氣運和能力,去孕育了這樣一個驚豔了一整個時代的、並且光芒照耀到了後世無數年的天才。
鐘靈毓秀、驚才絕豔……似乎把這世間最美好的詞彙都堆積在那個人的身上都是不夠的。他就是那從畫卷之中踏著月色走出來的白狐公子,貴氣逼人, 不可直視。
“您真的是安倍晴明?”
藏馬按住了躁動的一方通行, 拉著他從暗處走了出來,來到了安倍晴明的麵前。
這時候才能夠發現,他們之前其實站的是一個走廊拐角的地方,現在一走出來, 麵前的就是寬敞的、像是大廳又或者是廣場、祭壇這一類的空地。戴著高高的黑色烏紗帽、穿著白色的狩衣的男人站在空地中央,肩膀上停著的那一隻在不斷跳動的小東西正是之前將他們引過來的那一隻紙人式神。
聽見了藏馬的問話, 男人側過臉來,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是和藏馬如出一轍的蜜金色,睫毛眨動的時候那一雙瞳孔裡麵就像是盈滿了盈盈的水光。眼尾用朱砂似有似無的塗畫著, 隻需得眉眼一挑,便天然自帶了那麼幾分的撩人。
一方通行瞅了瞅藏馬, 又瞅了瞅安倍晴明,若有所悟。
是因為都是狐狸的原因嗎?這兩個人明明長相不同氣質不同穿著不同身份地位等等等等……一切有形的和無形的,沒有半點重合的地方。
但是, 當他們這樣麵對麵的站在一起的時候, 就是會讓旁觀的人從他們的身上察覺出某種相似的氣質來。
一方通行把這歸結於他們都是狐狸的這樣的原因。
“嗯, 我是安倍晴明。”
麵對著藏馬的問話,安倍晴明先是點了點頭,繼而卻又搖了搖頭。
“不過,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說,我也並不是那個人,而隻是他留下的一抹虛幻的影子罷了。”
安倍晴明朝著麵前的兩個人笑了笑。
安倍晴明的身體裡麵除了傳承自父親的那一半人類血統之外,還有著繼承於母親那邊的狐妖的血脈。是作為半妖長長久久的生存在這世間,還是成為一個壽命不過百年的人類,全部都僅在他的一念之間。
但是最終,安倍晴明放棄了長生,選擇了作為一個人類過完這一生,並且在頭發花白的耄耋之年選擇了死亡。
這是他作為人類的驕傲。
這一份死亡是他自己選擇的,所以安倍晴明也斷然不可能留下什麼後手去轉生之類的。如果想要永生的話何必如此麻煩,一切不過是因為他不願而已。
但是,安倍晴明於這世間終歸是有那麼的一份不舍、一份眷戀。
所以他最終在魔界為自己留下了一座墓穴。
這墓穴裡麵沒有遍地的黃金,也沒有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唯一足夠吸引人的,大概也就隻有這一抹安倍晴明死亡之前用秘法留下來的神念了。
“你們是最早來到我麵前的人呢。”
安倍晴明感歎著。
藏馬和一方通行對視一眼。
這還多虧了那一隻現在依舊趴在安倍晴明肩膀上的式神,不然他們大概還在墓穴中的通道裡麵亂逛,也不可能站在這裡。
其實這還是多虧了藏馬。這一隻小紙人式神留在安倍晴明的身邊太多太多年,早就已經對他身上的氣息熟悉到了骨子裡麵。所以乍一察覺到藏馬身上那熟悉的、屬於妖狐的氣息,小家夥就一溜煙的跑過去了。
“唔……”
安倍晴明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兩個人一會兒,視線落在了一方通行的身上,語氣裡麵不免得有些驚奇。
“雖然我當初的確是設置了門禁,要想進來必須是兩個不同種族的人一起才可以……”
“但是居然能夠在魔界找到人類,並且與對方結為同伴,不得不說,某種意義上也是十分的了不起啊。”
他慨歎著。
藏馬木著臉。
“……您謬讚了。”
“一個人類並一隻妖狐……你們還真是和我安倍晴明有緣啊。”
陰陽師手中敲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折扇,搖搖頭,帶著些歎息的笑了出來。
“這一座墓穴之中,原本隻為最早來見到我的妖怪準備了一份的嘉獎。”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淩空屈指一彈。有一道細細的血線從這本該是沒有了實體的靈魂上飛濺而出,落在了藏馬的眉間,隨後迅速的沒入了進去。
“嗚……!”
藏馬猛地半跪在地麵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用力之大像是恨不得將自己的手整個的全部都插進去胸膛裡麵、將什麼東西從那裡挖出來一樣。
但是他抬起頭來望著安倍晴明的時候,從那一雙眼瞳裡麵流露出來的卻是在痛苦之中夾雜著的全然的欣喜。
“您……”
“啊呀,應該也有這樣的傳聞吧?”
安倍晴明撫掌大笑。
“晴明是白狐之子……什麼的。”
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沒錯哦。”
“我的母親葛葉是一隻白狐,一隻傳承了祖上來自於東方那一片神奇而瑰麗的土地上的天狐血脈的白狐。”
“常言身死道消,那麼如今,這一縷天狐的血脈,便送給你吧。”
前文便曾經有言,妖怪們彼此吞噬他人的血肉骨骼,以此來獲得蘊藏在對方的身體裡麵的力量,以此來壯大己身。
即便來到這裡的不是藏馬,而是其他的任何一個彆的什麼妖怪,安倍晴明都會將這一絲血脈送出作為贈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