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鄭耀陽,除了覺得他怪可愛，江酌總是抱有一種長輩的心態，因此也會更加寬容一些。
於是,生日那天,江酌還是給鄭耀陽定了一個小蛋糕,想借此機會,把話跟他好好說開。
然而蛋糕店那裡出了點問題,定製的款式做錯了，直到很晚才給他送過來。
江酌下了晚自習，到校門口那裡去拿，想直接去宿舍送給鄭耀陽，走到半路才發現自己有東西忘拿了，便又繞回了教室。
走廊裡陰冷空蕩，教室裡卻燈火通明,大概是還有同學沒走。
江酌拎著蛋糕盒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人。
硬硬的一層短發，趴在桌子上，後背一抽一抽地起伏著,哽咽聲從臂彎中傳出,聽起來悶悶的，估計是以為現在沒彆人了，哭得嗷嗷的,要多傷心有多傷心。
“鄭耀陽！？”憑著那個發旋江酌就一眼認出,他皺起眉，失聲脫口而出。
聽到聲音，鄭耀陽條件反射地抬頭，整張臉都是濕漉漉,淚痕一道一道的，他使勁眨了眨被淚水模糊的眼睛，在看到江酌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登時變了，仿佛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土狗：“江、江酌……”
“怎麼了？怎麼哭了？”看到他這幅樣子，江酌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他放下蛋糕，上前一步。伸出手就想給他擦眼淚。
隻聽“哐”一聲巨響，鄭耀陽猛地往後一仰，從座位上竄起來，連眼淚都來不及擦，語無倫次地向後躲去：“我、我沒事……真的，對不起…坐了你的座位……”
他一路退到教室最後一排，胡亂地抹了把臉，慢慢地蹲了下去：“不用管我…你快走吧……真的不用管我……”
江酌往前走了一步，卻又停了下來。
他看著縮在角落裡的鄭耀陽，看著他一副抗拒和自己交流的樣子，神色漸漸複雜起來。
“那……”江酌斟酌了一下，還是緩慢地開口，“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鄭耀陽抖了一下，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仍舊沒有抬頭。
“鄭耀陽，我再問你一遍，如果你的回答是‘是’，那我現在就離開這個教室，明天就離開這個學校，然後如你所願，這輩子都不會再管你。”
江酌其實也不忍心說這些話，再加上他有任務，自然不可能真的就離開學校了。
隻是，問題拖了這麼久，也該解決了。
他一口氣說完，在原地等了幾秒，見鄭耀陽遲遲沒有說話，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往門口走去。
一秒，兩秒，三秒……
一直走到門口，就在江酌真以為這招對鄭耀陽沒用的時候，身後猛地響起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自己被緊緊抱住了，對方手臂收緊，鐵一般勒在他的腰腹上。
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搭上了肩膀，瞬間一陣濕潤浸過校服布料，傳到他的肌膚上，明明應該是冰涼的觸感，江酌卻覺得一直燙到了他心裡。
“不要……江酌，彆不管我……”
鄭耀陽的鼻尖抵在江酌的頸窩，熱息撲灑，連帶著他嗚咽的語調，心中的委屈，以及酸楚的愛意，終於在數天的忍耐後傾瀉而出：“江酌……我喜歡你……”
江酌心中一震，反手扣住鄭耀陽的手背，卻沒有太多的驚訝。
鄭耀陽對自己的感情，他早已有了猜測，但當真正聽到時，胸腔中還是禁不住泛起一圈戰栗的漣漪。
鄭耀陽把眼睛按在他肩膀上，任由眼淚流淌，豁出去了一般，哽咽著，不斷地說著：“我真的很喜歡你…但是、但是我知道你喜歡我爸……你和我爸在一起了，我不會打擾你的……真的……”
他每說一句，心臟就鈍鈍得抽疼一下。
他明明不應該再說這些話了，明明就該讓這些話爛在心裡。
可當聽到江酌說不管你的時候，還是忍不住——
“我不喜歡你爸。”
江酌開口，鄭耀陽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愣了好幾秒，才堪堪反應過來江酌說了什麼，不由自主地鬆了手：“……什麼？”
江酌得了自由，轉過身，深黑的瞳孔裡泛著溫柔的光，倒映出鄭耀陽呆呆的，濕漉漉的麵龐。
他無奈又溫柔地抬起手，用指肚在鄭耀陽臉頰上蹭了蹭，幫他拭去淚水，頓了頓，一字一句地重申道。
“我沒有和你爸在一起，也不喜歡他。”
＊
昏暗的寢室內，隻有一點微弱的燭光亮起。
現在早已過了熄燈的點，宿舍樓的每一間宿舍都關了燈，江酌和鄭耀陽麵對麵站著，桌子中間放著那塊圓圓的小蛋糕，燭光搖曳著，曖昧又昏黃。
蛋糕周圍一圈奶油花邊，上麵插著巧克力片和水果，和一個做成數字十八的蠟燭，很簡單的款式。
“生日快樂，十八歲，成年了，”江酌悄聲開口，拿起刀，切了一小塊放在盤子裡，遞給鄭耀陽，“要天天開心。”
鄭耀陽雙手接過，沒有吃，他看了江酌一眼，欲言又止，鼻尖還因為擤了太多的鼻涕而紅紅的。
“有什麼想問的問就行。”
江酌反手撐住桌沿，和他對視著。
最終還是鄭耀陽承受不住這樣毫不避諱的目光，紅著臉低下了頭，看著手中的奶油蛋糕，吞吞吐吐：“你說的……不喜歡我爸，是真的嗎？可你之前還——”
“是真的，”江酌不想讓彆人對自己和鄭澤的關係有什麼誤解——尤其是鄭耀陽，他往前傾了傾身子，乾脆利落道，“鄭澤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就和他說清楚了，我已經不再喜歡他了，這也是我從你們家搬出去的原因。”
鄭耀陽看起來有些猶豫，捏著紙盤邊緣的指尖發白：“可是……我看到你們…接吻了。”
他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江酌不由擰眉，語氣頗為嫌棄：“什麼接吻？我們哪裡接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