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五六分鐘過後，樓道門被打開，鄭耀陽推門出來，探出頭，左右看了看，然後帶上帽子，擋住了大半張臉，跟做賊似的，大步往小區門口走去。
江酌眼皮一跳，“嘶”了一聲，牙齒咬了咬下唇，心中升出“果然如此”的感覺。
靠，小兔崽子。
要他媽去哪裡鬼混。
等鄭耀陽走出去一段路了，江酌才轉動方向盤，慢慢地，隔得遠遠的跟在後麵。
鄭耀陽在公交車站停住了，低著頭，雙手揣兜。
……等公交車嗎？要去哪兒？
江酌怕被發現，不敢離他太近，很快，一輛K74路的公交車飛快駛來，停在站牌前。
門打開，鄭耀陽一個箭步跳進去，江酌立刻踩下油門，跟了過去。
公交車的下一站就是市中心的各大商城附近，鄭耀陽隻坐了一站便下車，這裡行人來來往往，稍一個不留神就會錯開視線，江酌擔心自己跟丟，急忙鎖上車，快跑幾步，尾隨到了鄭耀陽身後。
然後他就看著鄭耀陽徑直走進了一家甜品店。
＊
“小鄭來啦。”
鄭耀陽在狹窄的工作間裡換上衣服，戴好口罩，走出來時，店裡的另一個女店員衝他打了個招呼。
“嗯，玲姐好。”鄭耀陽應了一聲，站到她身旁，甜品店生意還算不錯，現在正是人多的時候，兩人也沒有時間閒聊，就開始接待顧客。
鄭耀陽當的是小時工，每天都要來替另一個人的班，這裡的待遇算是挺好的了，當初老板在一眾來兼職的人中應聘了鄭耀陽，也是看他長得還不錯，有助於招徠顧客。
客人一個接一個地來，都拿著盤子和夾子挑選，鄭耀陽學東西很快，在這裡乾了幾天，很多事情都已經比較熟練了。
隨著門被推開時風鈴的響聲，一個圍著焦糖色圍巾的男人走到了前台：“你好。”
他的語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作輕佻，又隱隱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在裡麵，鄭耀陽手上動作一頓，豁然抬頭，臉上表情徹底失控，連聲音都變了調：“江、江酌？”
“要一份櫻桃慕斯——”
江酌單手搭在台子上，食指隔著玻璃敲了敲蛋糕所在的位置，他皮笑肉不笑地眯著雙眼，一臉的“鄭耀陽你完蛋了”，又一字一頓道：“謝謝。”
……
拿到自己的蛋糕後，江酌直接轉身出了門，坐回到自己的車上。
鄭耀陽震驚的表情還曆曆在目，想著他呆滯的模樣，江酌禁不住微笑起來，他把蛋糕放在副駕駛上，偏頭看向車窗外。
其實他倒還有些慶幸，畢竟跟蹤之前江酌已經設想了很多鄭耀陽會做的事，越想越離譜越想越不可思議，在發現對方隻是來奶茶店兼職後，他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但不代表問題就不嚴重了。
一個高三的學生，還有不到半年就要高考了，正是備考最關鍵的時刻，鄭耀陽居然還敢浪費一下午的時間用來兼職！？
很好，小崽子長大了，翅膀硬了，還敢背著他偷偷搞事了。
江酌“嘖”了一聲，握住方向盤，無意識地摩挲著。
兼職隻有一個可能，就是為了賺錢。
自從兩人的關係被撞破之後，鄭澤肯定是不會再給他轉錢了。
鄭耀陽現在缺錢是缺錢，可哪個學生又不缺錢，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為這種事而放棄學習……
江酌一直在車裡等到了天黑，下午六點整。
甜品店沒有打烊，但鄭耀陽大概是下班了，他又換上來時的衣服，從甜品店裡走了出來，很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江酌一摁喇叭。
鄭耀陽立刻鎖定了目標，他躊躇一下，還是慢慢地朝著江酌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走到駕駛座旁邊，垂著雙手，愣愣地站著，毫無要上去的意思，江酌皺眉，降下車窗，外麵的冷空氣撲麵而來，凍得他一哆嗦：“傻站著乾什麼？”
“……我、我能上去嗎？”鄭耀陽紅著眼眶，無措地看著他。
“能——”江酌被他一噎，縱使心裡再有氣也隻能憋住，“這不廢話麼？”
鄭耀陽吸吸鼻子，繞過去，拉開副駕駛的門，座位上還放著櫻桃慕斯，江酌伸手幫他拿開：“快上。”
鄭耀陽坐上來，看著江酌的側臉，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但江酌避開視線，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便打火踩油門，駛離了甜品店。
一路無話。
進了家門，江酌脫下鞋，正要去衛生間洗手，衣袖就被拉住了，一回頭，鄭耀陽站在身後，撇著嘴，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你彆生氣……”
不過要真說起來，江酌並沒有多生氣，也隻是探究的心思居多，可鄭耀陽自己往槍口上撞，江酌肯定不會跟他客氣：“說吧，為什麼騙我說去學習，實際上跑到甜品店裡做兼職。”
大概是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鄭耀陽縮了縮脖子：“我說了你肯定不會同意……”
江酌：“……”
很好。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你是高中生了，今年夏天就要高考，你還在這裡浪費時間做兼職，錢什麼時候不能賺？你……”江酌停了一下，忍住了剩下的說教，“趕緊辭了吧。”
他真的很想撬開鄭耀陽的腦瓜子看看這人究竟在想什麼，但看著鄭耀陽這幅犯錯小狗的樣子，又實在舍不得說重話，隻好拋下一句“辭了吧”。
鄭耀陽抿抿嘴，在廊燈的照耀下，他眼底已經有些亮晶晶的水光浮動：“可是……我、我至少得乾完這個寒假。”
“……”江酌深吸一口氣，覺得腦殼疼，“我替你乾，不光是這個寒假，我還能幫你乾到明年暑假。”
鄭耀陽看著他，眨了下眼，瞬間一顆毫無預兆的淚珠滾落到下顎，留下一道濡濕的印記，連睫毛都被打濕，一塊一塊地黏在一起：“對不起，你彆凶我了……”
那一滴淚像是砸在江酌心上，管他誰對誰錯，讓江酌一下就將語氣放軟不止十倍，他無奈又好笑地抱住鄭耀陽：“搞笑呢，我哪兒凶你了？”
鄭耀陽快速地擦了擦眼睛，鼻音重重的，看起來非常傷心自責：“我又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唉……”江酌心裡軟得不行，用手背碰碰鄭耀陽涼涼的臉頰，“什麼叫你又給我添麻煩了？你自己臆想出來了什麼東西啊？”
鄭耀陽雖然不哭了，但還是大聲地吸了一下鼻子：“我每天，都、都花你的錢，用你的，還讓你給我買東西，什麼都不能給你……就想兼職……結果，結果……到頭來還是給你添了麻煩……”
眼看著鄭耀陽越說越傷心，江酌立刻眼疾手快地堵住他的嘴，死死將鄭耀陽圈外懷裡，帶著他一起跌倒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他可算是弄明白鄭耀陽的腦回路了。
弄明白的同時，又很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從小缺愛的緣故，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下來，他發現鄭耀陽外表看上去不好惹，實際上很輕易地就能對向他釋放善意的人產生依賴感，然而在親密關係建立之後，他又會變得格外小心翼翼，甚至會放低姿態來維護這段關係。
“寶貝，”江酌又在他腦門上用力親了親，幫他蹭去眼角的水漬，“先認真聽我說……你現在呢，就是太軸了，鑽了牛角尖，總覺得我現在養著你，是對我的不公平，但你想想，我們還要在一起很多年，等你畢了業，有了工作，你就可以給我買東西，給我花錢，我就天天躺著享受你的伺候，這不就扯平了嗎？”
“我比你大，也比你有錢，我們現在的相處方式注定就這樣的，沒辦法改變，更沒有必要改變……我喜歡你才給你花錢，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這件事鑽牛角尖，還撒謊騙我，我可真的要傷心了。”
“對不起，我不會了……”鄭耀陽抱住他的脖子，被哄得渾身上下都熱乎乎的，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給江酌回吻過去。
鄭耀陽感覺，自己這麼多天以來，擔心的，糾結的，不安的東西，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被江酌化解了。像是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他現在隻想窩在江酌懷裡打滾撒嬌。
仿佛是毛絨絨的爪子在撓，江酌被他親得有點癢，繼續哄他：“也是我不好，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總是讓你哭……”
“沒有沒有沒有，”鄭耀陽反應過來，急切反駁，“你對我真的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我本來就挺愛哭的。”
他說著，有點不好意思，江酌失笑：“你本來就很愛哭，我怎麼沒看出來？”
鄭耀陽勾著江酌的後背，一用力，兩人就變成麵對麵側躺：“我看紀錄片都會哭……”
“動物的？”
“什麼都有。”
“就是那種主人和年邁的狗？”
“靠！就是這種，哭得我鼻涕流進嗓子裡……”
……
月光落進屋內，兩人絮絮叨叨的低語聲融進夜色裡，又漸漸微弱，最終變成了無限的繾綣與溫柔愛意。
作者有話說：
差不多就完了吧（撓頭，或許還有一個短小番外（不確定
寫完才想起來他家還沒吃飯
話說誰記得小鄭同學到底上高幾？？？我總覺得自己忘了設定
作者有話要說：差不多就完了吧（撓頭，或許還有一個短小番外（不確定
寫完才想起來他家還沒吃飯
話說誰記得小鄭同學到底上高幾？？？我總覺得自己忘了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