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第33章

程玉酌拿住畫卷的手輕顫了起來。

她想打開那畫卷一看究竟,可這些東西多半是馮效傳來的消息,也可能是即將來濟南的太子的意思,她怎麼能打開呢?

程玉酌遲疑了一息,趙凜突然推門走了出來。

他一眼便看到了程玉酌那糾結的神情。

他眼神示意侍衛離開,親自過去接下了畫卷。

程玉酌也連忙將手裡的畫卷遞了過來。

“你不想看看嗎?”趙凜輕聲問她。

程玉酌又是猶豫,“這恐怕不是我該看到的,宮裡的規矩......”

趙凜將畫卷推回去,打斷了她,“這不是宮裡,而且隻是畫像而已。”

程玉酌被他這樣一說,心裡想要找到程獲的想法翻湧了起來。

等待了那麼久,猜測了那麼久,她實在忍不住了!

“多謝!”

程玉酌沉了口氣,打開了畫像。

畫像上是個身材高瘦的男子,穿著錦衣長袍,微側著身子。

程玉酌目光寸寸上移,看到他臉的那一刻,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果然!

正如薛遠所說,長得有七八分相像!

那襄王眉目和緩,眼神卻有幾分銳利,相貌正如宮中傳言那般出眾,一眼看去,甚至有幾分魅惑。

程玉酌沒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長成了這般模樣,雖然俊美無雙,可她心下也高高懸了起來!

襄王名聲甚是不錯,在皇帝麵前順從規矩,可這樣的襄王,在十幾年前就開始為自己找替身,他又怎麼會是尋常的藩王?!

程玉酌一時激動一時又害怕,眸色從驚喜光亮變得惆悵昏暗。

趙凜從旁瞧著,已經知道了結果。

且他不隻知道了結果,更曉得程玉酌的那份擔心。

他要開口說些什麼,她已經將畫卷收了起來,遞還給了趙凜。

“我已看過了,多謝。”

她向趙凜點頭示意,沒再多言,離了去。

趙凜一直看著她遠去,她腳步有些微搖晃,最後消失在竹林的後麵。

天色漸暗,程玉酌去了後罩房,將紙錢一張張一個個燒給了父親。

入夜的風卷起地上的火灰,打著旋在薄煙中飛舞。

她看著那點點火星,有一瞬間的失神。

父親考中進士前一年,一家人都在莊子上陪父親讀書,閒暇之餘,父母會帶著他們姐弟在田間耍玩,累了便坐在田壟上休息。

有一日夜幕近四合,娘抱著說不清話的弟弟,她摟著妹妹,看著父親在麥地旁細細烤著新麥。

那新麥烤出的香味有無窮的引力,引得還不懂事的阿獲吵著要吃,阿姝板了臉教訓他,“阿獲不許吵,要給爹爹、娘親和姐姐先吃!”

爹爹卻問阿姝,“那你和阿獲,誰先吃呢?”

阿姝小

眉毛皺在一起,糾結著,“那、那就讓阿獲先吃吧。”

阿獲嘿嘿地笑,兩隻圓眼睛隻盯著香噴噴的新麥,“要吃!”

娘讓爹爹快快分了,不然阿獲口水都要落下來了。

爹爹笑著,按照阿姝的說法,先分給了娘親,又分給了她,然後給了阿獲。

可爹爹哎呦一聲,攤開了手。

“這可怎麼辦?沒有我們阿姝的了!”

阿姝愣了,鼻頭立刻紅了,“那、那我不吃了......”

話音沒落,阿獲就把小手裡攥著的烤新麥舉到了阿姝麵前。

“姐姐吃!”

阿姝睜大了眼睛,娘笑了起來,爹爹照著阿獲的胖臉使勁親了一口,又把阿姝抱進了懷裡,“我們阿獲阿姝都是乖孩子呢!”

然後拿出了一大捧新麥。

她早就瞧見了父親的把戲,在旁抿著嘴笑。

父親也將她抱進了懷裡,和阿姝一左一右坐在爹爹膝頭。

爹爹輕點了她的額頭,“我們阿嫻看破不說破,可真是小伶俐鬼!”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

爹爹重新分了新麥給姐弟三人,挨個摸著姐弟三人的腦袋。

“再香甜的新麥也總有壞掉的時候,你們姐弟三人的情分才最珍貴。”

......

那年夜晚的麥地裡,有程玉酌這輩子吃過的最香的新麥,見過的最絢爛的火星。

隻是這一切,早已經散了。

程玉酌輕輕撥弄著煙火,送進一片紙錢。

“爹,您說,阿獲他還能安然回來嗎?”

火星閃爍著。

千裡之外襄陽城。

程獲將最後一片紙錢放進了火盆之中。

“爹,您說,兒子今生還有機會找到姐姐們嗎?”

紙錢上竄起一簇火苗,火苗晃動之間,程獲仿佛看到了父親母親和姐姐們朝著他招手。

而窗欞有風擠進來,火苗一晃,看不清了。

外麵傳來漸近的腳步聲。--

程獲壓滅了火盆,開窗通風,煙氣尚未散完,襄王身邊的侍衛章擇便到了。

他聞見了煙氣,瞧了一眼火盆。

“你爹忌日?”

程獲點點頭。

章擇見他不想多言,也不再問,讓他換了衣裳。

“王爺要出行,你換上王爺今日穿的墨綠色

錦袍,去書房吧!”

他言罷,並不著急讓程獲換衣,又道,“王爺方才翻書不小心割傷了右手食指,”他從懷裡掏出一把極尖利的匕首,“王爺吩咐,你要有此傷。”

程獲沉默著伸出了手。

自他進了襄王府,便一直學著刻意模仿襄王,湯藥控製聲音,日日在臉上化妝,夜裡也不許洗去。待到他身量與襄王相仿,襄王更是使了大夫給他用藥,壓住他還在不斷長高的身體。

甚至連睡覺

的時候,卡在一個特質的床中,頭腳頂住那床兩端,不許蜷縮翻身而讓人將他捆住,以此防止他繼續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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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十分在意細節上的不同,務必儘可能相同。

章擇按照記下的位置,在程獲手上劃了一下,血珠立刻冒了出來......

從這間不起眼的房間離去,自暗道步入花園,他便是襄王了。

章擇在後跟隨著他的腳步。

遠處有些許釵環之聲,程獲不動聲色地從一旁的竹林繞過去,剛出竹林,就同迎麵走來的人遇在了一處。

“王爺。”

迎麵來的不是旁人,正是襄王繼妃戚婧。

眾人皆行禮,程獲照著襄王的模樣,抬了下巴,“都起來吧。”

他看向戚婧,也要同襄王那般,每每必然關心子嗣的問題。

襄王同原配已有一子一女,隻是他同戚婧仍然需要孩子來穩固這段婚姻。

“王妃今日溫宮藥可吃了?大夫囑咐,不可荒廢,早早為本王誕下子嗣,你自是頭功。”

“王爺所言極是,妾已吃過藥了。”戚婧說著,抬頭打量了他一眼,不知看到了什麼,又輕聲說道,“隻是腹中湯藥不易消解,所以才在花園走動。”

程獲當然知道,不僅是不已消解,且那藥戚婧從進了王府便開始吃,日日吃過便腹脹難忍,不然以她綿軟不願多事的性子,多半會待在房中。

而戚婧吃這溫宮藥,還是因為當年落水,雖然被襄王所救嫁進了人人向往的襄王府,但也落下了宮寒之症。

彆人都道她福氣過人,他卻知道她每日三碗脹腹之藥,日日不斷地吃了許多年......

若是襄王在此,多半會“嗯”一聲便回應了戚婧,隻是程獲向她看去,正同她目光撞在一處。

她眸色輕柔如細羽,程獲頓了一下,不由道,“院中木桃海棠已開,色豔而正,王妃不妨過去一觀。”

戚婧聞言,抿著嘴笑了,半垂了頭,沒有再看程獲,嘴角卻揚起微笑。

“妾身謝過王爺。”

戚婧一行走了,程獲聽到那釵環的聲音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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