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宋青小心中也與之前的時七一樣,生出一股荒謬至極的感覺。
沒有什麼比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追查凶手,甚至今日不顧危險闖入皇城,就是為了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但最終真凶卻將她遺忘來得更為可笑的事情了。
“沒有!”裴紅茵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的眼中充滿了警惕,不明白宋青小再三問她這話的原因是什麼。
“十多年前,我學業剛畢業。”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哪怕是以宋青小心誌之沉穩,此時也不由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覺。
她的心緒沉入到十多年前的時候,徐徐開口:
“我的父親有犯罪記錄,注定我與許多工作無緣。”
裴紅茵聽她提起這些事情,皺了皺眉頭,正想開口喝斥,但時七卻淡淡往她看了一眼,那目光平靜,卻夾雜著淩厲之色,將她欲說出口的話止住。
因為當年魏芝、楚逸二人追殺她卻沒能成功帶回屍首,再加上她當年闖入皇城,被他長劍貫穿卻未死的緣故,令時七對她也生出過一絲好奇之心的,查閱過她的資料。
從她的訴說看來,與當年她登記在案的資料基本吻合。
可不知為何,當年她的資料中,卻無論如何也沒查出她犯過罪行的父親下落。
若早知今日,武道研究院的議會絕對是會深挖一個化嬰境強者的背景,以便將她牢牢掌控。
但那會兒的宋青小實力還太弱,雖說身上有疑惑,但她已經‘死’了。
更何況她的出身實在是太卑微了,當時也有人認為她的父親之所以資料不詳儘的緣故,極有可能是個黑戶。
西郊那樣的情況會衍生出大量不光彩的低劣人種,每年都會有無數弱小如螻蟻般的人死於混亂之中。
像她這樣的出身,如果不是因為後來進入神獄,僥幸在試煉之中得到收獲突破至丹境,甚至夜闖皇都,根本不可能會引起這群大人的關注。
她‘死’之後,時七的興趣自然也就消了。
沒有人會對一個死人有刨根問底的心思的,最終那些疑惑隨著她的死亡,合進了她曾經的卷宗之內,甚至有可能現在都查詢不到了。
隻是她此時提起這事時,卻遠比時七看到卷宗上那些冰冷的文字記載來得要令人印象深刻。
“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警衛。”宋青小看著裴紅茵,明豔的少女臉上還帶著汗珠,但這無損於她的美色。
隻是她顯然對於自己的訴說沒有心思去聽,但礙於宋青小的實力,她卻強行忍耐著。
“我的理想本來隻是想要好好工作,努力賺錢,儘早還清舊債,”宋青小的嘴角一抿,像是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如果有可能,至少將來我的下一代,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她的願望十分卑微,平凡得甚至令眼前的這些人都露出幾分古怪之色。
“可是在當天晚上,我就差點兒死於下班的歸途之中。”
如果不是因為神獄的及時出現,她如今的檔案恐怕已經堆疊在西郊的警衛廳,成為了那些無頭的卷宗。
隨著時間的流逝,最終成為懸案,不了了之了。
“那關我什麼事?”裴紅茵覺得她有毛病,甚至臉上露出一絲莫名其妙的感覺:“說不定你得罪了什麼人——”
她的話令時七有些無語,結合宋青小所說的話,他算是將前因後果很快摸出。
宋青小出身低微,應該在進入神獄之前,是個十分普通且並不引人矚目的人物。
但因為遭人暗殺的緣故,極為幸運的進入神獄,從而將其命運改變了。
她自稱今日強闖時家,是因為想要找人要個答案。
既然她問起了裴紅茵,又提到了當年被暗殺一事,想必當年險些殺死她的,跟裴家這小丫頭恐怕是脫不了關係了。
雖說一個出身世族的長公主與一個普通人之間本來八竿子都打不著瓜葛,宋青小究竟是不是被裴紅茵所殺,其實還是需要證據的。
但不知為何,時七心裡卻隱隱覺得宋青的恐怕是真的。
仔細想來,她兩次擅闖皇城,應該都是衝著裴氏的小丫頭來的。
她第一次進入時家,被他以長劍重創的時候,恰好她就潛伏在裴紅茵身側。
那一天時七記得十分清楚,因為當日滅神術重新現世,引發了帝都內的修行者的轟動。
他因為職務在身的緣故,守在時越身側。
當時宋青小闖入禁製之內,裴家的二公主恰好來了時家,兩姐妹躲在角落說話,宋青小就潛伏在暗處。
若非他當時感應到殺意,及時斬出飛劍,恐怕這兩姐妹會遭其毒手。
現在一想,宋青小當時的殺意應該就是衝著這裴家的兩姐妹來的。
隻是為什麼啊?一個出身世族的人,為什麼會突發其想去殺一個普通人?
哪怕普通人的性命對於世族、修行者來說如同螻蟻,可是時七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裴紅茵這樣做的理由。
這個女人還沒有意識到她的話已經令人極度不快了,宋青小聽到裴紅茵的話,沉默了片刻,接著歎了口氣:
“所以裴小姐,我來就是想要問問,你讓人殺我的原因是什麼了。”
“我沒有見過你,自然沒有殺你。”裴紅茵的臉色沉了下去,雖說她知道宋青小來者不善,但此地是時家,她也知道自己身側還有暗衛守護。
時七這樣的強者還在,自己與時越有婚約之盟,他不會放任自己不管的。
說不定這會兒武道研究院、時家潛伏的高手,已經將宋青小包圍住。
她的底氣十足,初時的惶恐不安褪去之後,又化為一種惱羞成怒。
裴紅茵感應得到四周都像是有視線在注視著自己,她有一種被賤民逼問之後的憤怒之感,時越先前說的話像是在她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令她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將宋青小鏟除。
“我出身世族裴家,你算什麼東西,有資格見我?”
如果不是因為宋青小僥幸進入神獄,她甚至不會有跟自己見麵的資格,自己又何必去殺她呢?
這一刻裴紅茵的心裡生出一種被人冤枉之後的不快、怨怒,話音剛落,她便聽到一聲輕輕的歎息。
那歎息之聲不是從宋青小的嘴裡發出的,而是從離她不遠處的時越歎出。
她對於時越看得如同囊中之物,他的一舉一動、語調氣味,每一處都異常熟悉。
“見過的。”他的聲音溫潤無比,如同春雨,輕易將她前一刻心裡生出的暴戾之感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