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精打細算租下來了,結果趙老太硬生生去了胡同口保安站,拉來老保安,仔細檢查了葉緋的學生證和身份證,抄了送給保安,“彆說你怕,我一獨居老太還怕你不是什麼好人呢。”
“燕京大學文學係的學生?”老保安也湊過來看了一眼,誇讚,“高材生。”
“高材生也是個窮學生。”老太太提前做好了簡易的合同,戴著老花鏡讓葉緋簽了字。
——就這麼租下來的,押三付一。
葉緋搓搓臉,開了電腦給自己兼職的主編發了稿件之後打算去胡同口吃個飯,結果才關了電腦,手機裡的劃款短信彈出來,銀行卡裡的存款幾乎被劃了個乾淨。
剛走到胡同口,她口袋裡的手機連續震動了好幾次。
打開看,燕京市特殊學校的扣費提示、主編的改稿消息——她剛才發的稿子都被斃了,要重寫。
葉緋走進胡同口的小飯館,牆上貼著實惠的菜單,土豆絲八塊錢一份,結果土豆絲沒了,紅燒茄子也沒了,隻剩下排骨和紅燒肉。
葉緋查了查地圖,旁邊有一個便利店,她循著過去,大概是因為地段原因,賣的泡麵牌子都貴,她又走到速食食品那邊,選了個臨期打折的,托店員熱了一下,便利店沒有坐的地方,她怕回去之後冷掉了,乾脆站在店門口快點解決了。
便利店對麵就是西郊檀宮的正門,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以前看到過網上的段子,說這小區房價起步就是六位數,還要驗資,能住在這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上層圈子。
那時的葉緋還沒有這麼多心緒,一麵咬著溫熱的三明治,一麵看著那青灰色的仿江南的石牆。
一輛車子駛過來,她下意識地看過去,黑色的跑車上在西郊檀宮附近停下,一個年輕的女孩從車上下來,燕京的冬天已經零下了,她裸著腿,隻穿了一條修身的短裙,外麵披著一件皮草大衣,她對著車內的人飛吻,而後揮手,車子駛進去。
葉緋垂下眼,那人是她的舍友,以前關係還不錯,兩人都是這個北方省份出來的,叫盧茵,本來聽不起眼的小女孩,也是憑成績考上了燕京大學,後來有幾回夜不歸寢,再見麵後,她像是脫胎換骨。
學校的寢室下常常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A8。
有人議論時,盧茵已經拿到了知名公司的實習offer。
羨慕嗎?還是嫉妒?還是不甘?
那會她聽到盧茵打電話,她站在陽台上抽煙,說,如果有一輛豪車停在樓下,你上去,下來之後拿到不敢想的錢,走上一條十年寒窗也摸不到的捷徑,你上不上這輛車?
葉緋吃著三明治,被噎住了。
她又回頭尋了一圈,結果視線頓住。
旁邊的露天咖啡館旁,站著一個男人,影影綽綽,依稀可辯輪廓優越。
身姿頎長的男人依靠在路燈邊,偏頭點煙,落拓的側顏矜冷,裁剪利落的毛呢風衣,他隻是咬著煙,另一隻手拿著金屬點煙器,輕輕劃開,金屬鎢絲亮起,他把煙湊過去點燃,而後收起來,隻有幾秒的動作,卻像港片的某一幀。
天其實已經零下了,他穿的少,露著的手腕白皙,明明滅滅的燈光,他恰好偏頭看了她一眼,咬著煙的動作頓了頓,他彎唇笑了笑。
路燈閃了閃,一切好像變成慢動作。
他笑,青白的煙霧四散,一雙勾人的眼,寡冷的像潭中寒玉,覆著一層低沉的霜,笑起來卻有種令人心跳頓緩的錯覺。
這料峭的冬寒淪為他的背襯,他像什麼呢。
像錦繡緞革燒成了皚皚白灰,空寂,清冽。
葉緋匆忙收起視線,低頭繼續吃著自己的三明治。
手機再一次震動起來,她的主編給她發來一條消息,是語音消息,她的手指凍得冰涼,點開語音——
“緋緋,我們點了咖啡,外送不過來,你去取了送過來吧。”
然後發過來一串地址,是一家私房菜館,這本來不是她的活,但也被人差使慣了,小心打字回了個好。
她速戰速決,被三明治噎了一下,咳嗽了幾聲。
正要把包裝袋扔進垃圾桶,麵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手。
這隻手端著一杯熱咖啡,骨節分明,清瘦有力,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
空氣中彌漫著很淡很淡的煙草與雪杉交融的味道,沉寂清冷,她撩起視線,撞上男人深且帶笑的眼,“嗆到了?慢點。”
“……”
“剛買的,拿著吧,冷的話,去裡麵喝完再走,”他手裡拿著車鑰匙,“走了。”
——她根本不認識他,卻鬼使神差拿在手裡。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路邊,雙R的車鑰匙,他上了車,車窗半落,男人輪廓分明的側顏,往外看了她一眼,笑意溫和疏離,似冰塊中的冰花融融彌散成了純透的水。
那就是他隨手拈來的一點好心,好似待誰都關懷,也好似笑也並不真切。
她站在寒風中,目送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消失在街口,指尖殘存一點一點淡淡的味道,心跳海潮似的浮沉,久久不能平複。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故事的一些想表達的東西放在微博啦,總而言之,是一個互相溫暖的故事。
一個從不相信愛的人,和一個相信愛但不相信自己會被愛的人互相溫暖的,成年人的故事。
愉快,v前晚上18:00日更,v後一天兩更。本章評論紅包麼麼噠。
你對人人都喜歡,對人人都漠然。——王爾德《格林道森的畫像》
不要溫和地走入那個良夜。——托蘭·狄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