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元旦的假期還是七天,葉緋是有計劃的,蒲樂生把她的論文做了一些批改,讓她回去修修,葉緋得回去一趟。
黎羨南大概有點事情,找了個司機把她送回槐三胡同,然後掐著時間給她撥了通電話,問她到了沒。
“剛到槐三胡同的路口……你怎麼知道的?”
車裡很安靜,那個司機不說話,葉緋壓低了點聲音,他昨天晚上應該也沒太睡好,聲音被疲憊鍍上一層繾綣。
“和平酒店到西郊也就四十分鐘,元旦放假也不堵車,”黎羨南輕鬆回著,然後靜默了一秒問她,“今天還過來嗎?”
“看看吧,我今天的論文還有很多資料要查的。”
“回學校?”
“可能要去一趟圖書館。”
“行,要去哪裡讓柯棋送你。”
柯棋是他的司機。
“好。”
柯棋挺禮貌的,把葉緋送回了槐三胡同,胡同口有點窄,葉緋說沒關係,停在這就行,遂下了車自己走回去,不過挺意外的,大門緊鎖著,趙老太好像沒在家。
“回來啦丫頭,”旁邊吃過飯的老太太看見了葉緋,葉緋也不是第一天見到這個奶奶,是街坊,她說,“這幾天趙老太都不在家。”
“啊?她去哪兒了?”葉緋從包裡摸出鑰匙問了一句。
“趙老太每年一月一都去山上上香的,一去就是大半月。”
葉緋點點頭,她對趙老太其實一無所知,隻知道她是有兒女的,但是也不知為什麼兒女從不往來,話少,但很精明乾練。
葉緋回了房間,拿了幾本書對照著修了蒲樂生標記的地方,忙活完了都已經快八點了,黎羨南沒給她打電話,葉緋也沒想太多,他不找,她就不打擾,就這麼想著,準備去買點吃的,然後跟柯棋說一聲。
槐三胡同裝了路燈,暖光照亮,葉緋小心地鎖好了門,出來走了一小段,結果看到一輛黑色的賓利駛進去——槐三胡同很窄,很難倒車。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車是停在了家門口,葉緋也沒敢揣測太多,畢竟她隻是個租客,夜晚走在這樣窄窄的胡同裡思維很容易發散,她有點怕的,加快了腳步往胡同口走。
黑色的庫裡南停在那裡,她走過去,柯棋落下車窗,葉緋剛要說話呢,柯棋說,“葉小姐,黎先生給打了電話,讓我接您過去一趟,您看方便嗎?”
柯棋開車很專注,葉緋跟他沒什麼話說,車子去和平酒店之前,在一家二十四小時藥店門口停了停。
“黎先生喝了點酒,他習慣睡不好,今天應該會頭疼,我去給他買點布洛芬。”柯棋禮貌的解釋。
“好。”
葉緋乖乖坐在車裡等著,柯棋回來的很快,說等會還得麻煩她把藥送過去,葉緋點點頭,說沒問題。
“他一直這樣嗎?”葉緋猶豫了一會,其實也不知道這個“這樣”指的是什麼。
“是的,”柯棋笑笑說,“黎先生人很好……不過旁邊那個趙先生,葉小姐您還是離稍遠點,他,嗯……做事情沒什麼分寸的。”
葉緋點點頭,到地方之後,柯棋把布洛芬遞給她,麻煩她送上去。
葉緋坐電梯上去,門口的侍應生帶著她上樓,她輸了密碼,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酒氣,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人。
就那一瞬間,葉緋就猜到——今天她睡了,他可能是真的沒睡,人有些困倦,仍撐著精神,深色的大理石茶幾上放著矮玻璃杯和一瓶洋酒。
“你吃過飯了嗎?”
“改完了?”
兩人差不多一塊開口的,葉緋抿抿唇,走到他旁邊,把杯子拿開了些,“改完了,柯棋給你買了布洛芬,要不你吃了睡一會吧。”
“什麼論文?”他沒答,倚靠在沙發上,對她伸了伸手。
“歐洲文學相關的,不過很無聊,你要聽嗎?”
“講吧,閒著也是閒著。”
“我選了DH勞倫斯,講了他的《侵入者》。”
“講什麼的?”
黎羨南接過了那瓶布洛芬,也隻是放在了桌上沒動,他又伸手,撈過了那個玻璃杯,裡麵盛著冰塊,淺色的酒在裡麵晃動。
這個故事其實不太愉快,男女主角最終並沒有在一起,《侵入者》的另一版翻譯名字或許更貼切,叫《逾矩的罪人》。
“是一對並不能在一起的人,在一起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最後兩人分開,男主角辛格蒙德在某一天自殺了。”
黎羨南聽著她說這麼一句話,沒來由笑了一下,他手裡拿著那個玻璃杯,冰塊撞了下杯壁,叮當的脆響。
“那不也是,一段快樂的時光?”黎羨南把杯子遞過來,笑的沾點兒壞意,“嘗嘗?”
“我不喝……”
杯子已經遞過來了。
葉緋隻好接過來,冰過的烈酒沒那麼辣口,咽下去之後才後知後覺泛苦,葉緋咳嗽起來,黎羨南又笑著,抽了張紙幫她擦擦。
他的手上還帶著一點很淺淡的安息香味,溫熱的指腹隔著紙巾擦了擦她的唇角。
葉緋的臉頰發燙,坐在那一動不敢動。
她回去的時候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一條修身微喇的牛仔褲,配了一件有點寬鬆的毛衣,黎羨南這麼幫她擦著唇角,眉眼深邃,像專注,又像帶了一分醉意。
“他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誰們……”烈酒的味道與他令人上癮的視線讓她頭腦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