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羨南比她高了一頭多,深灰色的睡袍鬆鬆垮垮的,露著的脖頸線條漂亮,微突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就這麼低頭看過來。
充滿著一種被性感浸泡過的危險,像冬天街頭賣的熱紅酒,以前跟薛如意賣過一杯,店主說加了水果煮過就不會醉人了,可是一杯喝下去,回去之後腦子還是像醉了似的蒙著一層水霧。
黎羨南覺得真是有意思極了——
地毯會去掉嗎?
這問題好像真沒那麼單純。
說她清醒,也是真清醒,可到底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他比她年長這十歲,什麼看不明白?
得虧了是遇上他。
不然這三十多的男人,拿捏一個小姑娘還不是輕輕鬆鬆?
黎羨南笑著俯身靠過來,問她,“緋緋,是想問地毯還是彆的?”
他呼出的呼吸蹭過她的鼻尖,俊顏在她麵前,一雙又深又性感的桃花眼,雙眼皮的褶皺很深,睫毛也是濃密的。
他這麼看過來,兩人的距離是真的太近了。
葉緋的後背貼在門框旁,身前是一個成熟男人的胸膛。
“黎羨南,這地毯是專程為我鋪的,可也不是人人都喜歡的,要是哪天有彆人不喜歡,你撤了就好。”
那應該就是界限了,葉緋想。
成年之間,話說的太明白,似乎隻會有難堪了。
黎羨南笑了,葉緋不知道他笑什麼,隻是很輕地笑了一聲。
“緋緋。”
他俯著身,伸出一隻手,像寵溺似的蹭了一下她的鼻梁,笑的又是那樣真切,“今晚就是因為胡思亂想才走的?”
“……”為什麼要回槐三胡同,已經算不清楚了。
因為很多東西——“門不當戶不對的韓譯”、“租了一地下室”……
太多了。
是她的理智在向她求救了——你快陷進去了,你快理智清醒一點。
黎羨南隻向前了一些,就吻在了她的鼻尖上,在向下,吻過她的唇瓣,葉緋睜著眼睛看他,那雙眼裡,是真的有綿綿情意在的,勾人的緊。
“緋緋,我哪兒會帶彆人回來呢?這是隻帶你回來的西郊檀宮,”黎羨南的聲音放低,像一隻手攥住她的心尖,“緋緋,你這麼聰明,偏愛的意思不是唯一麼,偏愛又不是博愛。”
葉緋覺得,她的理智也好像分裂成了兩個小人。
一個在告訴她——
“你肯定會陷進去的,陷進了沼澤哪兒還能出來?”
另一個在告訴她——
“沒事,你肯定拎的清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人生又能遇見幾個黎羨南?
唯一的意思,不也是偏愛嗎?
淩晨這麼一通折騰,葉緋已經不太困了,黎羨南雖然作息差,但遇到葉緋之後,好歹也有了點“睡覺”的概念。
葉緋窩在他身邊,其實被窩裡也是冷的,隻是因為身邊有個黎羨南而已,靠在她身邊,總不會那麼恐慌了。
葉緋覺得以前自己的安全感都是耳塞給的——其實用耳塞太久有很嚴重的依賴性,離開它就睡不著,甚至白天某些聒噪的片刻她都想戴著耳塞隔絕一切。
那會在寢室裡就是這樣,白天她也戴著耳塞複習,其實是自己依賴而已,被寢室彆的室友誤解。
依賴耳塞依賴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在他身邊,竟然可以讓她慢慢離開耳塞了。
黎羨南也沒睡著,攬著她的肩膀,指尖很輕地摩挲著她的肩頭。
葉緋抬起頭來看他,黎羨南果然沒睡。
“黎羨南,你跟我說會話吧。”她小聲說了一句。
“說什麼?”
“說什麼都行。”
黎羨南頭回這麼“哄人睡”,給她講的趙西政——小時候看著還有個混血的樣子,出門就被人認成外國人,結果趙西政一口京腔說的比誰都地道,長大之後反倒變了樣。
葉緋問他,“趙西政奶奶是法國人嗎?”
“嗯,那可早著呢,他奶奶是法國人呢,那會跟家裡在燕京這兒做生意,他奶奶彈鋼琴挺厲害的,有空帶你去看看,他奶奶年紀大了。不過趙西政跟趙西湄可不是親生的兄妹,他倆不是一個奶奶。”
葉緋就仰著臉看著他聽他說。
說著很簡單,趙西政的法國奶奶還不是明媒正娶的,說那會還是二幾年的事兒呢,趙西政爺爺明媒正娶的也是個小姐,不過黎羨南諱莫如深,也沒細講,葉緋覺得又是一段錯綜複雜的故事。
葉緋也就想起來之前趙西政說的——羅馬有內外城,然後她驀地也是想起來,以前在網上還看過這個的後半句,皇子也分長序。
那會還不知道趙西政怎麼突然說這句話,現在想想算是隱約明白了一點。
但黎羨南呢?
“你呢?”
“我有什麼好講的,”黎羨南輕笑一聲,“沒比他的好哪兒去,不過我可沒有一個法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