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嗓子疼,發燒頭腦昏沉,黎羨南沉默不發一言,車子卻開得極快,GPS一直在提示超速,黎羨南也不在意,路段的攝像頭都在閃。
黎羨南想,要是葉緋這會精神,肯定又要開始念叨:你是不是瘋了。
上回他違規停車,收了罰單,葉緋心疼的不行,說你怎麼不往前麵兒停停啊,前麵二百米就是停車區,你非要在這兒停,又扣分又罰款的。
那會黎羨南就笑,說不行啊,讓你多走路。
葉緋罕見起紅臉,說他瘋了。
車子一路疾馳到私立醫院,主任親自出來,帶著幾個護士推了病床,還以為什麼危急重症。
葉緋就是發燒頭疼,又不是什麼大事兒,看這陣仗嚇了一跳,含糊不清地說沒事沒事。
那場景,就跟她難產晚一秒就要出大事兒似的。
幾人說不行,小姐您先冷靜,先查查看。
葉緋驚惶羞窘,黎羨南還安撫的攥著她手,說沒事,先查查。
查什麼呢?
就是一感冒發燒。
葉緋被一群人推去做檢查:抽血,做血常規、生化,拍了CT,後麵還有幾項檢查,還她也不知道是什麼。
最後被送到病房。
本來就是私立醫院,環境特彆好,大廳裡也沒有那樣忙碌,黎羨南給她找的這病房是套間,床都舒適。
葉緋緊巴巴地躺在明亮的病房裡,打了退燒針和抗生素,人已經清醒了點,隱約聽見黎羨南跟人在外麵說話,他接連應了幾聲。
葉緋在心裡數著。
一、二、三、四、五……
黎羨南推開門進來了,身上還穿著睡袍。
就算車上暖,就算醫院裡暖氣足,也擱不住從停車場過來的這一小段路。
葉緋躺在床上,看著他就失了神。
黎羨南走過來,鬆了口氣,幫她把被角掖了掖,眉心攏著一點倦意,卻仍然開玩笑似的說,“我們緋緋還真嬌氣,我的錯,被我傳染的,明兒醒了給你賠罪。”
葉緋扁扁嘴,頭腦虛浮,她又掀開被子拍拍。
黎羨南又笑,“使喚小狗呢,還拍拍床。”
“我們……能回去嗎?”葉緋低聲說,“我怕你在這兒睡不好。”
“不行,等你退燒了,明兒帶你回家。”
黎羨南倒也配合她,多虧這床大,黎羨南翻身上來,把她攬回來,低聲問她,“舒服點兒沒?”
“好點了。”葉緋嗓子還是有點痛,像吞了魚刺。
聽他說帶你回家這四個字,讓她眼眶又酸了酸,幾回深呼吸,才壓回去。
黎羨南說好,攬著她好一會沒說話,靜默了幾秒,低頭看,葉緋也沒睡著。
他說,“緋緋,耳塞得戒了,老這麼依賴不好,我聽醫生說,你是不是依賴耳塞太久了?這東西上癮的,我煙都戒了,你也把耳塞戒了吧。”
病房裡隻有一盞小小的燈亮著,他是靠坐在床頭的,手搭在她肩膀上,略低的聲線,平緩而沉,似檀香古道一般寂靜安撫。
“戒不掉怎麼辦。”葉緋低著聲音,好像答非所問。
她現在離開耳塞,是因為有他在身邊,有一天他不在了呢?
她睜眼又是寥寥黑夜,再也尋不到一個黎羨南。
“我陪你呢。”
他好似哄著她,聲音裡都浸滿了一些寵愛。
葉緋往他懷裡蹭了蹭,黎羨南輕笑,伸手扣著她的手,將她瘦白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摩挲一下,看見她手背中指指根那多了一點很輕微的紅痕,黎羨南摩挲了一下,葉緋有些癢,要抽回手,黎羨南不鬆開。
“怎麼弄的?”黎羨南捏著她的手問,“磕碰著了?”
“不是,”葉緋的聲音仿佛薄薄的雪花,一點熱意就融成了水,“小時候……小時候凍了,前幾年好了,一受冷吹冷風這邊就容易紅。”
凍瘡雖然恢複了正常,可是不管再怎麼正常,一吹冷風,一受涼,這邊還是好容易泛紅,那點痕跡提醒著要做好保暖,不然凍瘡又要複發了。
“小可憐鬼,”黎羨南把她的手嚴絲合縫地扣住,“我看你,你睡會吧,明天想吃什麼?我給你買了,帶回西郊吃。”
葉緋歉疚的不行,低著聲音跟他說,“黎羨南,隻是一個感冒而已。”
“那不行啊,我們家緋緋是過了苦日子麼?又不肯跟我講,我也猜不到,小感冒,那也是有人在意的。”黎羨南攥著她的手,聲調有點懶散了,許也是困了。
葉緋在他懷裡微微抬起頭來看,黎羨南靠坐在床頭,身上還是睡衣。
他頭發有點兒長了,往後一捋,眉骨稍高,更顯得額頭與鼻梁的線條好,明明天生冷淡臉,察覺到她視線,黎羨南慢悠悠睜開眼,對她笑笑,又是真的很有安撫力。
她一直想要的,到底是個房子,還是那點溫暖?
又或者直白一些,她留在燕京,是想在這買房,還是想要有黎羨南的房?
他們的關係是什麼關係呢?葉緋想,是不談以後的關係。
她識趣從不提,他也從不對她承諾。
這段關係,就像灰白色的隆冬天,像西郊的院子,本是枯寂晦澀的,被他硬是搬來了溫房裡的繡球花,平添一抹亮色,可繡球畢竟不是應季花,開不開得了整個冬天,都憑他願不願。
“黎羨南,繡球花真的能一直開到夏天嗎?”葉緋在困倦裡,低聲問了他一句。
黎羨南半夢半醒,撐著精神回她,“能啊,你想看就開,你要喜歡,我讓它從年頭開到年尾,彆人的繡球開不到,緋緋想看,西郊的繡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看。”
“……”
“怎麼,今天不高興又是為了那繡球花?”黎羨南突然湊過來低聲問她,“你是不是那幾天快到了,情緒敏感呢?”
葉緋無言。
黎羨南笑著拍拍她手,“睡吧你,天塌了我也讓你看上繡球花,為這點兒事不高興可不值當,睡會吧,明天早上你燒退了,我帶你回西郊吃飯。”
“回家吃飯。”她悶悶補一句。
“嗯,回家吃飯。”黎羨南接上,催她,“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