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裡端著一碟魚食，偏頭看著他。
秋末的天有點涼爽，黎羨南拎著大衣往她的搖椅上一搭，伸手整理領帶，葉緋就那麼仰頭看著他，黎羨南穿上大衣，又理了理袖口，一派清貴斯文不可褻瀆的模樣，“聽見沒？”
“聽見啦。”
“柯棋前陣子不是請假來著，聽說他太太快生了，要陪產。”
“這麼快的嗎？原來柯棋請假是人家結婚，我在家呆的好無聊，要不過幾天我們去看看？”
“再說。”
“去看看吧，柯棋好像都做你助理很多年了。”
葉緋隻記得在她和黎羨南婚禮的時候就沒見到柯棋，那會黎羨南說是私事兒請假了，葉緋沒往這方麵想，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柯棋平時挺沒什麼存在感的，就戴個眼鏡，挺斯文的，話也不太多。
柯棋新婚的時候黎羨南也包了一份紅包，這照顧孕婦的經驗，還是柯棋給他傳授了一點兒。
黎羨南親自出去簽了份合同，沒一會就回來，葉緋想出門轉轉，說是人家柯棋太太都快生了，要不送點東西過去好歹意思一下。
黎羨南也不知道送什麼，葉緋心血來潮——那肯定是送嬰兒用品呀！
黎羨南就這麼被葉緋拉去商場，選了個挺有名氣的嬰幼兒品牌，這店布置的特彆溫馨，四處都是小嬰兒的用品，暖色調，貨架上擺著好多卡通玩偶和嬰兒衣服，看著就讓人心思柔軟。
葉緋拉著他的手逛來逛去，一個沒忍住，買了不少東西，商場倒是人性化，說直接幫他們送回去。
於是那天晚上，黎羨南給柯棋打了個電話，說買了點兒東西寫了他家的地址，柯棋收到一堆嬰兒車和嬰兒玩具，嚇得夠嗆，又撥回來說黎先生是不是寫錯地址了？
黎羨南難得同他開玩笑說，“我像寫錯地址的人麼？”
那天是買了兩份，一份送去給了柯棋，另一份送回了西郊。
葉緋跟黎羨南回家的時候，商場的工作人員已經到了，門口摞著好幾個大箱子。
黎羨南讓人幫忙搬上二樓，葉緋換個衣服出來的功夫，人早就走了。
她看見走廊一側的某扇門開著，悄悄走過去站在門口，黎羨南拆了箱，那房間空空如也，兩人買了一大堆東西。
——根本就是買早了，嬰兒床，各種小玩具。
葉緋懷孕的日子也是一點都不無聊，那陣子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晚飯後看著黎羨南收拾嬰兒房。
房間裡開著一盞壁燈，東西拆了一地，黎羨南就那麼穿著家居服坐在地毯上，專注地拚著嬰兒床，葉緋在坐在他身邊，隨便給他遞東西。
黎羨南瞧她在這兒搗亂，也沒打算糾正她，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遞錯的時候，黎羨南樂了，“故意搗亂還上癮呢，緋緋？”
“對啊。”
“行，我都給你記著，”黎羨南慢悠悠地接過她手裡的螺絲刀，“以後有你好日子過。”
“那你也得把這幾個月熬過去再說。”
葉緋有恃無恐，抱著他胳膊認真看他做這些。
葉緋好像格外喜歡這樣的時刻，總能想到很多年前裝修華景那套房子的時候，黎羨南陪著她一塊裝修她那套小房子，那總有一種很奇妙的溫馨，好像在跟他一點點的拚湊起一個屬於他們的家。
才過去了兩三個月，兩人進度不算快，這嬰兒房都完成了大半。
地上鋪了柔軟的地毯，一麵牆的玩偶，地上還放著好幾個巨大的卡通熊。
黎羨南專注地拚著一個小綿羊的卡通木馬，葉緋就這樣認真地看著他。
房間的光很暖，燈還是葉緋選的，也是個卡通的兔子燈，黎羨南做什麼都是從容清貴的，葉緋就這樣靠在他身邊，手裡抱著一隻卡通玩偶跟他說，“黎羨南，我們都快七周年了吧？”
“嗯，七年之癢，身份升級了。”
“真好。”
即將七年，還能被他這樣一如既往地珍視。
那好像是兩人一點心照不宣的小默契，晚間兩人一起整理那個嬰兒房，葉緋什麼都不做，有時候捧著水果吃，有時候就趴在地毯上看著他。
總能找到很多動心在的，黎羨南保養的挺好，葉緋湊近去看，總覺得時間半點痕跡沒在他身上留下，他好像還一如兩人初識的時候那樣，一派禁欲貴氣，做什麼都從容不迫。
他生活作息健康，每天還要帶她去散步，也每天都會專程去西郊和槐三胡同路口那花店給她買一束花。
葉緋笑著問他，這花店不會是你讓人開這兒的吧？
黎羨南笑笑也不否認，說總得每天送你點什麼，當媽媽這麼辛苦。
葉緋沉吟，“我懷孕之前你就天天送了。”
“因為愛你，”黎羨南說，“送就送了，沒有原因，唯一的原因就是我愛你。”
葉緋孕期胃口不是太好，每次都是隻吃一點兒東西，黎羨南看出來了，給她少食多餐，廚房裡一直有溫著的夜宵，也有洗好的水果。
有時候那麼兩三點，葉緋晚間餓醒了，黎羨南便看看時間，起來給她熱點吃的端上來。
葉緋下樓去找他，嬰兒房的燈光亮著，她抱著手臂站在那兒看，手下意識地撫過自己的肚子，懷孕三個月的時候，腹部已經明顯隆起。
這個孩子，是被他們所期待的，也一定會被他們好好愛著。
“雖然你爸爸說會偏心，但他也一定會很愛很愛你，”葉緋悄悄跟這個沒有麵世的寶寶說，“他一定會是個很好的爸爸。”
這話給上樓的黎羨南聽見了，黎羨南端著一碟水果一杯牛奶，放在托盤上，他穩穩拿著，另一手輕撫著葉緋的肚子，正經說，“是啊，所以你乖點兒，彆欺負你媽媽，你媽可是我這好不容易娶到手的。”
葉緋順勢牽住他的手，回房間吃了點水果墊墊，之後乖乖的躺在床上等著黎羨南，大概是半夜醒了折騰這麼一回，葉緋還挺歉疚的，讓黎羨南也跟著休息不好。
黎羨南俯身吻她，說抵了。
葉緋就拍他，說他不正經。
結果這人攢著呢，畢竟還得堅持那麼好幾個月，黎羨南索性加深這個吻，大概是孕期心緒敏感，黎羨南每回這樣溫柔地吻她，她本能沒什麼抵.抗，最後黎羨南鬆開她，手就那麼擱在她胸前，指尖打圈兒一蹭，笑著問她，“咱倆誰不正經呢？”
葉緋晚上總是餓，吃了夜宵又會容易睡不著，那時黎羨南乾脆抱著她哄她睡，葉緋愜意的閉著眼睛說，“黎羨南，你這是提前適應哄孩子麼？”
“行啊，那我得拿你練練手。”說著，黎羨南還真就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腰側，放低聲音哄她，“快睡，都兩點了，再不睡覺明天給野貓抓去。”
葉緋默默腹誹，“你爸爸連我都懶得哄，你就彆想了。”
黎羨南一笑，語調半分懶意，“我哄你跟哄他能一樣麼，你好好想想我以前怎麼哄你的？”
2019年的12月底，聖誕節臨近。
葉緋跟黎羨南出去散步回來，商場裡有一棵參天的聖誕樹，下麵放著好多道具禮物和聖誕老人的馴鹿車。
回來的時候路過槐三胡同口，葉緋腳步停停，跟他指指說，“黎羨南，以前你就在這兒等我。”
“跟你說個你不知道的。”黎羨南也循著往那兒看一眼，仿佛也能想到那年的某些冬夜。
“我還不知道什麼？”葉緋裹著他的圍巾，說話間有點淡淡的白霧。
“我在這兒等了你一周，沒給你等著，”黎羨南笑著說，“有兩回通宵了呢。”
“通宵了？”
“忙完過來也就那麼晚上□□點了，想著等會就等會唄，結果十點不見人，十一點不見人，我倒想看看你這到底是幾點回，越等越晚，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時間可不禁等。”
“你萬一淩晨才等著我呢？”
“那就約你一起吃早飯？”
“那我會不會覺得你瘋了啊？”
“那你會不會答應跟我一起吃早飯？”
葉緋聽著這問題，就無端笑起來。
像極了愛在黎明破曉前的開場白——
“你可以跟我一起逛逛維也納嗎？我的飛機是明早九點的，我隻知道沒有你會很遺憾，如果你覺得我精神不正常，可以改乘下一趟列車。”
如果淩晨才等到我呢？
那就一起吃早飯。
葉緋跟黎羨南十指緊扣，“換成早餐，我也會願意的。”
“嗯？”
“一見就喜歡的人，不會隻在晚上喜歡，早上、中午都會喜歡，”葉緋慢慢說，“黎羨南，因為是你，我現在一點都不討厭冬天了。”
黎羨南笑著將她的手塞進口袋，兩人在口袋中緊緊牽手，“也隻因為是你。”
葉緋在聖誕節的淩晨起來了一趟，那天是舍不得打擾黎羨南，想自己去洗點水果吃。
結果冷不丁看見客廳裡多了一棵聖誕樹，樹上纏著彩燈扇扇，聖誕數下麵摞著好幾個禮物。
葉緋心思動容，黎羨南總擅長送她點兒驚喜，這準是趁她睡覺的時候特意布置的。
葉緋坐在地毯上拆開那些禮物。
有鑽戒，有項鏈，有手鐲。
還有一張卡片——
不止是黎太太，也不止是準媽媽，還是黎羨南永遠的龍龍公主。
——From：聖誕老人。
葉緋坐在地毯上，拿著這張卡片笑。
黎羨南也起來了，披著睡袍，倚靠在樓梯上看著她，笑意盈滿了溫柔。
一見傾心，人間驚鴻。
念念不忘，山水相逢。
相遇是在一個冷冽的冬夜，但是沒關係。
“因為是跟你在一起。”
所以餘生會永遠熱烈，永遠被愛，永遠沸騰，永遠歡欣與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