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初遇(1 / 2)

宋星遙隔水聽完半出戲, 戲台上的男人離台,四周圍的小娘子眼巴巴盯著戲台, 都等他在再上台, 豈料直到樂音響起, 登台的角兒卻已經不是那男人, 引得眾娘子失望不已, 在小館裡討論起男人的身份來。

猜最多的,就是長公主的麵首。

畢竟, 優伶多俊美, 長公主養優伶做麵首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上回宋星遙就在狸樂館裡見到過一位。

戲台上換了角兒,看戲的人便意興斕珊起來,宋星遙也沒了興致, 從池畔回到館中, 又坐許久,直等到腰背酸疼還沒受召見, 倒是等到請她們用飯的侍女。午飯擺在最開始的凝碧館,她們逛了一圈,沒見著長公主, 又回到起點。

凝碧館裡已經擺好飯食, 一人一案,菜品陸續上來, 每盤菜都是單人份, 少而精, 色香味俱全,涼碟熱菜甜品一概不少,另有甜口果酒佐菜,又無人拘著,各位娘子漸漸放開了懷玩樂,一時興起,又打算將貓兒放出。

宋星遙想著崽崽在籠裡悶久了不好,雖然裡頭有水有糧有砂,但那崽子習慣了放養,哪受過這種籠圈的委屈,估計該憋壞了,便命燕檀將崽子抱出。

屁點大的貓兒一出籠就跟睡醒的猛虎似的,懨色一掃而空,可一看到館中影影綽綽的人與無處不在的大貓,又嚇得縮回宋星遙懷裡,死死巴著她不肯鬆爪。宋星遙隻能挑個人少的空處抱著崽崽不停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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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罷狸戲,貴人們的午宴也開場,席麵擺在臨湖的柳月宮。一屏之隔,分了男女席,長公主居於上座,半眯著眼飲酒,席中不乏各家貴人起身敬酒的恭維之語,她聽了多年,儘管已經聽膩,但還是泰然受之。

酒過數杯,殿外有畫師求見。長公主興趣愛好廣泛,府內專門養了批畫師替自己作畫,求見之人是這些畫師之道。

不多時,眾人就見青衣畫師帶著數名侍人抱著幾卷繪卷進來,行過禮後呈畫。當即便有侍人抬來數張長案,將畫卷逐一鋪展在案上。

長公主由侍女扶著從座上下來,笑道:“往年春宴,都是讓畫師坐在一旁替我等繪卷,畫多了未免乏味無趣,今年本宮讓畫師們藏在繪珍館各處,由著他們即興揮毫,想來有意思,大家都來鑒賞鑒賞。”

她一邊說,一邊踱到長案旁,眾人也跟著圍過來,跟著長公主齊齊垂頭朝觀畫。

十多幅畫,有大有小,有全景圖,也有單人圖,有上過色的,也有線稿未著色的,畫的全是繪珍館的春宴。其中有水榭音閣的聽戲圖,長公主的身影藏在紗簾之後若隱若現,旁邊朦朦朧朧站個美人,似正說笑,畫麵美極。

“阿晚,殿下身邊那位,是你吧?”不知誰開口說了句。

林晚還沒回答,長公主便笑著抬頭:“是她。”

眾人一陣笑讚,林晚隻垂頭,手一指:“看,那是我阿兄!”指的卻是另一幅畫,那畫上畫的正是當時站在音閣臨水而立聽戲的眾男賓,人物繁多,卻以一人為主。

恰是林宴。

“縣主有福,兒女皆姣姣出眾。”又有人讚了句,誇的正是縣主。

縣主含笑謙道,卻聽又有人道:“這些畫好妙!你們再瞧瞧,咱們這邊的聽戲圖,是不是和那邊那幅可以拚作一景?”

眾人隨著那人所指方向望去,那是幅放在案角的畫,畫的並非她們,而是今日來赴宴的長安小娘子。

“這位郎君好眼力!”畫師之首誇道,“這兩幅畫的確是由二位畫師在同一位置分彆取景後所繪而成,二景可合一。”

立時就有人將兩幅畫拚在一起,果然合二為一圖。

“有趣!林兄這是在看誰呢?”有人眼尖發現畫中林宴目光不在戲台上,而是望向第二幅的圖中景。

恰逢那圖上人物雖多,卻亦有主次,正好是位托腮觀戲的小娘子,如此看著倒像林宴在望她一般,而她卻又看著戲台,戲台上恰逢狸戲的優伶取麵,容顏半露未露之際,皆繪得栩栩如生。林宴臨江而立,自是風姿無雙,那小娘子桃腮杏眼,神情輕快,生得也是美極,畫上意境巧妙,含而不露,都叫人移不開眼。

林宴自己也怔了怔,眸色微沉,並不回答。

“這是……哪家小娘子?”又有人問了句。

都是拿著狸館帖子來的小娘子,藉藉無名之輩,縱有個彆認出來的,也暗暗放在心上不挑明,隻有長公主又踱了幾步,站在另一幅畫旁忽然笑道:“是宋家六娘子吧。”

說話間,她指尖輕點,叩上畫中少女。

那是凝碧館的小景,隻畫了一個人——宋星遙抱著貓站在樹下,正垂頭安撫,貓兒頑劣,將她一側衣襟扯落肩頭,露出她繪在鎖骨的芍藥。半放的花,妖嬈生香,與這人一樣。

能被長公主記下名字的,怕不簡單,在場眾人心中有數,逮著那畫誇了一通,長公主卻又不說什麼了,踱步看完所有畫,隻命重賞畫師,她便又帶著人踱出殿門,去逛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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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遙全然不知自己麵都沒露,名字就長安貴人間傳了一圈的事,她已經抱著崽崽在凝碧館逛了許久,正抱得有些手酸,外頭忽有侍女來請,說是長公主召見。

“隻有我嗎?”宋星遙看了眼身後嬉戲打鬨的眾人,問那侍女。

侍女麵對她的問題似有些不耐煩,語氣生硬道:“隻有六娘子,帶上你的貓,快隨我走吧,彆叫殿下久等。”

宋星遙隻好讓燕檀在凝碧館裡等著,她則抱著崽崽隨那侍女出了門。

侍女步伐很急,片刻後已經帶著她拐過長廊,宋星遙有心套話,可問了兩句,對方卻根本不搭她,隻一心趕路,她心裡泛疑,便慢下腳步,跟在後頭觀察這個侍女,越發起疑。

這侍女雖然與繪珍館的侍女打扮無二,可那衣裳明顯寬了,袖子長過手指,腳上的鞋也不對,總是脫跟,發髻微亂,鬢角並沒梳規整,像是匆忙間挽的頭發。

宋星遙猛地駐足,停在了一個偏僻小道與大道的交接處,不肯再走。

“怎麼不走了?殿下還等著呢。”那人轉頭催她。

宋星遙離她有數步之遙,冷道:“你不是繪珍館的侍女,說,你是何人?”

那人臉色一變:“娘子胡說八道什麼,我可是奉了殿下之命來請娘子的。”

宋星遙抱著崽崽道:“你不是,我要回去。”

語畢她轉身要走,那侍女卻猛得竄過來壓低聲音急道:“殿下之命,你竟敢違抗,快隨我去!”

宋星遙怎肯就範,大聲道:“你隻管拉扯,動靜再大點,引來繪珍館巡邏的侍衛,且看你假扮公主的侍女如何交代!”

那侍女一驚,慌忙左右看了看,發現並沒人走來,情急之下竟真要將宋星遙拽入林間,可手才剛揚起,不知腳下著了什麼道,忽然摔在宋星遙裙下。宋星遙忙又退半步,抬頭四望,並沒看到其他人,她便朝這侍女冷道:“你是盧七的丫頭吧?一計沒成又生一計?”

她想來想去,最近與自己有過節的隻有盧家七娘一人,而敢在公主春宴上做這種蠢事的,也隻有盧七了,定是盧七在哪裡又聽到她來春宴的消息,心有不甘所以又要教訓她。

“冒用公主侍女之名,你真是不知死活!若是被抓,我倒要看看你家主子還能不能保得住你!”宋星遙見侍女不語,冷笑道。

那侍女被她三言兩語嚇到,不住朝後張望。

“可笑。你那主子連真正的對手都沒弄清楚,就滿天下替自己招惹是非,給人當槍使,還洋洋自得!”宋星遙故意敞開嗓門嘲笑道。

“你說什麼?!”林子裡忽然衝出一人。

盧七果然按捺不住,怒目而現。她確是因為得知宋星遙前來赴宴,又在宴上見到她的畫像心生嫉妒,新仇舊恨並起,這才沒忍住想要教訓她,好讓她不能見到長公主,不想被她半路上識破。

“說你眼瞎,與人姐妹相稱,以為憑著姐妹之情能近水樓台先得月,卻不知你那姐妹隻是借你之手除去其她覬覦窺探者而已。”宋星遙冷嘲道。

這在上一世不是什麼稀罕事。盧七喜歡林宴,於是接近林晚,林晚知道盧七的性子,於是索性借盧七的手,把那些愛慕林宴的小娘趕走罷了。這兩人麵上交好,暗地裡各懷鬼胎罷了,林宴與她定親後這二人不知發生了何事,最後倒是絕交了。

宋星遙雖未明言,盧七聽懂她話中之間,俏臉變色,斥道:“你休要挑撥離間,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狐媚子,今日定要教訓你!”

“我有沒挑撥離間,你自己琢磨琢磨便心知肚明。你哪一次對付的小娘子,不是她告訴你的?她又有哪一次真正幫你接近過你想接近的人了?即便是接近了,你又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嗎?不過是出醜人前罷了!”宋星遙說得飛快,全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你養貓,是不是她告訴你最近你喜歡的那人突然對貓感興趣?”

宋星遙隻是猜——林晚定是發現去歲林宴搜羅與貓有關的物件,想打探林宴意欲何為,可是身邊有了她不知道的女人,才借盧七的手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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